第100章(第2/3页)

“娘子……怎么办?怎么办?”春兰与阿李早已吓得肝肠寸断,面无人色。

若是遇到旁人,亮出河东梁氏的名头来只怕还能侥幸保命,可这是魏博……

盈时想到了前一次衡州遇难,几乎与这回一般无二……他们已经是刻意避开了魏博地盘,怎还是如此凑巧?

魏博牙兵过其他州府宛如过无人之境,他们的势力竟已猖獗至此。

盈时亦是惊恐万分,可如今只能压着心惊胆颤朝着她们摇头。

“切记我们都只是平民,与梁家没关系,他们只想着攻城略地,未必想要取我们这些寻常百姓的性命。”

饶是她说的好听,可终究不过只是一个什么战乱都没经历过的娘子。

融儿往日乖巧,今日叫这马车颠簸的厉害,竟也哭啼起来,不住的伸手要盈时抱。盈时只能将怀里的融儿抱的更紧,一遍遍哄着他也不住他的哭闹。

危急关头,所有的镇定都显得微不足道。

连孩子都知晓害怕。

民众被滚滚包围而来的兵马吓得尤如无头苍蝇,到处逃窜。

章平眼看情形不对连忙叫车上女眷弃了马车混迹在人群堆里。

盈时唯恐春兰阿李两个抱着孩子会被人群冲散,她哪怕手上无力,也是死死抱紧了融儿。

养尊处优的娇弱女子,浑身细皮嫩肉,肌肤如同羊脂一般在晚霞中透着透亮,像是一只等待恶狼吞吃入腹的羊羔,隔着一众人群都泛着耀眼的荧光。

盈时几次被身后四散奔跑开的人群撞得跌倒在地。

春兰连忙伸手将盈时的一头头发扒乱,又捧了沙土往盈时面颊上蹭了又蹭,直到粗糙的沙砾磨碎了她的面颊,甚至有些地方渗出洇洇的血丝来。

两辈子,盈时从未遇到过如此绝望的情景。

好在这般更叫她与周围环境融入一体。

可她们这边尚未松口气,那边魏博骑兵已策马呼啸而至,百余人团团围住了人群。

雪原莽莽,只见为首那位将领身量高大,从马上翻身而下。

他面庞阴冷而肃杀,只剩一只眼。另一只瞎了的眼上,是道自头顶狰狞而下划破脸颊的伤疤。

那道尤如蜈蚣一般丑陋狰狞的疤痕,随着他的说话仿若活过来一般,在那张阴狠的脸上爬动挣扎。

他鹰般恨厉的眼眸饶有兴致的往人群中来回梭巡。

好似是在人群中搜寻着生的貌美的女人,亦或是今晚的食物?

北风呼啸,处处天寒地冻。

牙兵视线所到之处,所有百姓都是惊惶万分,哭天抹地。

盈时死死抱着融儿,止不住的双手微微发颤,压下心底的不安。

下一刻,便听那为首的独眼龙忽地高声命手下:“将所有女眷绑过来!”

难民,商队,这群被他们围堵的人群中足足有数千人。

中不乏有随着逃难的闺秀,年轻的夫人,如今听闻此言,皆忍不住哀哀哭了起来。

“求大人放过!求大人放过!”

“妾家上有老下有小……”

有妇人怀中的婴孩儿被这番阵仗吓得哇哇大哭,抵死不肯从马车上下来,登时场面更加混乱。

凶神恶煞的牙兵满脸不耐自马上□□,一步步走来间看到有年轻貌美的女子,便喉间发出一声令人作呕的怪叫。

有一男子反抗太过,竟被不耐烦的牙兵直接拔刀砍下头颅。

前一刻还长在人项上的头颅,下一刻就咕嘟咕嘟滚去地上,往霜雪上染上一片又一片的滚滚殷红。

很快,所有人都不敢挣扎了。

他们都听过魏博狠名,知晓他们如今早已占据大乾半壁江山,知晓他们每次与周遭联军所到之地都逃不过男女老少反抗者被杀的命运。

吓破了胆子的人,早已没了什么人性。

有男子眼瞧妻子女儿还欲挣扎不从,甚至满脸狰狞,威胁恐吓妻子女儿:“别惹事,惹事了我们全家都要赔命!”

“不过是陪陪官爷罢了,算得什么事!”

自私的令人作呕的话语,叫那年轻妻子慢慢放弃了挣扎。

派来护送盈时的梁氏亲兵见此情景,目眦尽裂,皆是忍不住欲拔刀相向。

只是他们才不过十几人,如何也战胜不过那边数百人的精锐部队?一招不慎,只能连累的夫人与少主。

只是好在,人群中总算有血性的男子受不得妻儿被这般欺辱,厉呵一声便从家当中抽出镰刀锄头来,与那牙兵打了起来。

一时间竟也纠缠的难舍难分,另一人见此连忙拿出镰刀前来帮忙,竟是一前一后二人合力杀死了一个牙兵。

眼看其他牙兵并未注意到这边,梁家亲兵见此也不再忍让,几人撺掇着人群中愤愤不平的人:“杀了他们一个人,我们若不反抗都只有一死!”

“能杀一个是一个!我们人数可不比他们少!”

人群中越发混乱,许多人都纷纷加入进来。

忽的,只人群中的盈时悄然间注意到,远处天际线隐隐有银光浮动。

她几乎是屏息凝神,看着那道银光越来越近。

雷鸣滚滚,马蹄踩踏着尘土飞卷。

正在饶有兴致看着蝼蚁们殊死反抗的魏博牙兵察觉到情况不对,慌忙丢下手中女人,纷纷回身看着远处山际。

涌动起伏的银光越来越近,一根根羽箭穿破苍穹,泛着银光呼啸而来。

为首之人,竟是一身着银甲,手持长枪,策马徐行的白袍少年。

他的身后,是赤红旗帜与雪白金纹旗帜迎风招展,是数以白计的漆黑角弓,一张张角弓形如满月。

“徐世子?”

随着少年的一句问话,竟惹得魏博牙兵一阵骚动,人仰马嘶。

徐世子看着远处山岗处那张似曾相识的熟悉面孔,皙白面颊,乌黑头发,银白甲胄,那柄如出一辙的银枪——他的记忆仿佛拉远。

忆起当年失眼之痛,叫徐世子控住不住的一声冷笑:“河东梁家的?呵呵,纵我今日只带百余人前来,你焉敢同我斗?碰了我,还有我父亲身后的百万雄军!”

少年看着徐世子剩下那只独眼,极其年轻俊朗的面颊,唇角勾出一丝讽笑。

“要不要我学着我兄长,将你另一只眼也以枪尖挑下?”

战场之上一片深水般的死寂。

此言几乎戳中世子痛处,使他面容大变,却也极快冷笑起来:“我失一只眼,照旧可驰骋马上,上阵杀敌,可惜你大哥一败军之将,一废人罢了。注定一辈子只能仰我鼻息,躲着我走!哈哈哈!”

魏博牙兵随着他的话纷纷癫狂大笑起来,仿若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昔日他们世子爷入京受封,梁昀那个手下败将,甚至连朝中都未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