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2/3页)

师爷给他介绍情况。

“是一对母女打正阳门前石狮子鸣冤,守门士兵头一次遇见这种事,还是听周围百姓说起才明白,人已经押送到县衙了。”

“明府这事闹得很大,正赶上清理积雪,目睹的百姓太多了,压不下去。”

王养濂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民间百姓只知道击鼓鸣冤,却不知道衙门前的鼓那是紧急情况下召集衙役用的,百姓私自去敲不管多大冤情,肯定要治个扰乱公堂秩序的罪名。

先打再审理案件。

要是跪午门、长安门叩阍或是拦御驾喊冤,那就得最好边关充军准备。

几种选择下,正阳门打狮子鸣冤付出的代价最小。

衙门也就稍作惩罚,案子还是要接。

快到前衙门时,王养濂脚步慢下来,脸上带着思索,“易工,你说这背后是否有人教唆?”

普通百姓可不知道打石狮子鸣冤这个法子。

师爷摇了摇头,“属下猜不透,明府先审问,若是背后有人,想来很快就知道对方的目的。”

王养濂也是同样想法。

“先打二十大板!”

王养濂做上大堂,在诸多过来看热闹的百姓目光下,先丢了二十支白头签将人打了一顿。

没多久两母女挨完打相互搀扶着进来。

王养濂一拍惊堂木,“尔等有何冤屈要告?”

年长妇人扑通跪下,“求青天大老爷奴家做主,赏奴家一条活路!”

栅栏外百姓指指点点。

王养濂又拍了一下木头,“公堂不许吵闹!”

他一脸严肃看向堂下,“你二人是何身份,路引何在,有何冤屈要诉?”

年长妇人拽住年少的女儿跪在地上道:“奴家崔氏,夫家姓刘,夫君为新城知县刘永和,康熙十八年地震,我夫君赈灾时不幸感染瘟疫病逝。”

“之后奴家便带了女儿扶棺回济南安葬……”

说到这里她失声痛哭道:“谁料这一回去就入了魔窟。”

“先是族中长辈以办丧事为由举办宴席,足足吃了两个月,奴家夫君迟迟未能入葬,族中长辈几次推脱,不久便有催债的人上门,原来族中长辈以办丧事为由借了印子钱,利滚利奴家还不起,被抢走了所有积蓄……”

“祖宅也被族里以夫君无子为由夺走,奴家和女儿身无分文被赶出家门,还背着债,最后被催债人带去做暗娼偿还欠债……”

崔氏哭得撕心裂肺,“奴家不明白奴家做错了什么,千里迢迢来京城,就是想青天大老爷给奴家和女儿指一条生路!”

栅栏外百姓声音消失,偌大衙门只听见妇人伤心到极点的声音。

围观人群中,几名年轻书生一脸怒气,正所谓刀不砍自己身上不觉得疼。

他们是知道民间有吃绝户这种陋习,可也以为仅限于寻常民户家。

要知道眼前这可是一县之主的家眷!

他们这些秀才举人未来派官很大可能也是外派从知县做起,知县被吃绝户令他们狠狠代入了。

他们想到要是自己死后,妻女也是被这般对待,怕是恨不得从阎王殿爬回来!

王养濂扫了一眼大堂外,有不少人跟着眼红了,大概是共情了妇人悲催境遇。

“崔氏,你既是官员家眷该知诬告可是要受到严惩!”

崔氏抹了一把眼泪,“奴家要是诬告,奴家不得好死!”

“你可有证据呈上?”

“有,奴家有借钱的折子,担保人是夫君的族叔!”

师爷接过折子专交给王养濂。

“如此恶行,天理难容,你为官员女眷,为何不上告当地衙门?”

“回青天大老爷,那要债的是知府小舅子,奴家岂敢去告?”

她伏地痛哭道:“求青天大老爷给奴家母女指明一条活路!”

***

“气煞我也!”

福建会馆,一名正打算外出的学子看到两名同窗一脸怒气踹了一旁的墙壁,不由好奇问。

“郑兄二人为何事发怒?”

郑姓兄弟脸上怒气未消道,“孙兄,你可知今日外面发生了什么?”

孙姓学子抓了抓头发,“小弟我今日在房里读书,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郑姓兄弟怒气冲冲道:“今日我二人应同乡薛秀才之邀准备去玉泉山赏梅,谁料路过正阳门时碰上了一桩冤案!”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将崔氏母女二人悲惨事迹说了。

“早知道某些地方有吃绝户恶习,谁能想到堂堂一县之主都没能逃过!”

“孙兄,此事若不严惩,刘县令之妻女境遇就是你我或者未来子孙很可能也会遇到!”

薛秀才说的对,哪怕是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都有生不出儿子的时候,谁能保证自己或自己子孙就一定能生出儿子?

此事直接戳痛了他们的痛点。

他们自认自己是有才识之人,视吃绝户为世间陋习,凡是人性未泯灭的人都做不出此等恶事。

晚间这个案件在福建省会馆传开,越来越多人加入声讨。

鉴于官府派人去捉拿案件相关人员,这个案子只在小范围内传播。

直到隔日此案件上了《世界新闻报》,案件详情内幕被披露,京城上下才知道有这么个案子。

王养濂被上司叫去痛批了一顿,他觉得自己属实冤枉,谁能知道小报上报的比他知道的还详细?

哪怕里面的主人公用了化名,他也知道是他手上这案件。

“明府,大事不妙了!”

王养濂刚回到衙门就见师爷一脸急色过来。

王养濂叹口气,“易工,你也知道了?没错,张府尹限本官三日内解决这桩案子。”

实在是太敏感了。

官员女眷和吃绝户放在一起,太吸引人眼球了。

大冬日师爷擦拭额头的汗,“不是,明府又有人上衙门告状了,都是官员死后女眷被吃绝户!足足六起!”

王养濂一脸绝望,他这次肯定了,这背后要是没有指使者,他就从正阳门的城墙上跳下去!

***

“同窗们!”福建省会馆的大堂内,一名年轻学子站在了桌面上,高声道。

“同窗们,朝廷法律要是不改,这种吃绝户的事,我们终究逃不过。”

“我爷爷说过一句话,当年土匪闯入邻居家中抢走钱财时,他和其他人沉默了,欺侮领居女眷时,他和其他人沉默了,直到有一日土匪闯入了自己家,他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来帮他。”

“同窗们,面对这种事我们若是沉默下去,未来被吃绝户的就是我们自己!”

“我们要团结起来!”

“我们要贡献自己一份力量,不能选择沉默,不能在沉默中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