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4页)

胤奚点头,想了想,低声问:“我会扬长避短,敌人也会。我用己方长处优势的时候,敌方不与我硬接,避我锋芒,我欲隐蔽劣势的时候,敌人又专攻我短处,女郎教我,那当如何?”

谢澜安瞧了眼很会举一反三的玄衣郎,微微一笑。

她记得她深色的衣衫很少,不知怎么被他捯饬出这件来了。胤奚今夜跟着她,在帐中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闲话,没做过一个多余的举动,看来让他亲身经历一场风云变幻,可磨轻浮气,挺好。

她耐心地说:“我方有劣势,何不故意壮势出击,让敌疑心而退?我方有优势,何不故作靡弱露出破绽,诱敌深入其中?”

胤奚眼前豁然明朗,“懂了。”

长短之术,变幻无穷,全在人用。

譬如今晚攻石头城,分明没有多少人,却因提前从工部的密档得知了石头城城防漏洞,劲弩毁墙,便令那里的守兵如临大敌;

又譬如此刻内城防御空虚,靖国公自以为无人挡他,胜算在手,其实,真的是这样吗?

城中形势严峻,他二人却有闲功夫在这里灯前月下,教学探讨。庾松谷冷汗湿了背。

看着那女子镇定自若的姿态,她忽然恐惧:“你还有后手?”

不可能……难道她联合了其余世家?可这些世家未必心齐,世家部曲也顶多是乌合之众……荆州的人马?更不可能了,谢逸夏早已带着部下北上伐胡……她还能用谁?

谢澜安挥挥手,“黄鲲,许印林,乙生,舒砚,将这位聪明绝顶的庾大将军带往骁骑营。”

她所唤之人,便是曾经在肖浪面前做戏刺杀她,受了重伤又养好伤势的几名武士。

当日谢澜安说过,只要活下来,她会记住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她从不食言。

“骁骑营……”庾松谷闻言却狠吃一惊,他是被蒙着头套带进来的,看到篝火大帐,下意识便以为这里是她的老巢骁骑军帐——如果这里不是,那么这是哪儿?

庾松谷不甘地扭动起来:“谢澜安,你的后手是什么!是什么!”

男人很快已被拖了出去,凄厉的吼声淹没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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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澜安需要一个指挥四方的地方,不会离都城中心太远,一定在骁骑营。”

靖国公府朱红的中门洞开,庾奉孝已披甲上马,得知潜匿于鹿隐山中的私甲军已齐聚,他道声好,又分出五百骑,命令前往骁骑营去捉拿今晚的设局之人,谢澜安。

她想分势蚕食,我只擒贼擒王。

天才非是长寿材,珠光碎后玉光埋。芝兰玉树?明月之珠?归根结底,女人而已!

“随我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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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巷月色皎皎。

谢丰年带着武丁部曲,严守在紧闭的大门之内。身旁的随从举着火把,映出他年轻而英气的面孔。

他的左右两边,分别站着祖遂与周甲。

老将老矣,尚能一战!

谢丰年紧握着剑柄,阿姊在外做大事,就交给他守好门户这一件小事,他一定不会令她失望。

东院里,折兰音哄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宝吃月饼,这位谢家长嫂的目光柔婉无惊色,温柔说道:“小宝乖,阿父很快就回来了。”

甘棠苑,青崖守着四娘子的门扉,声音一如既往地沉实:“娘子别怕,我护得住你。”

谢晏冬在屋内抱猫饮茶,心中道:我信含灵。

忽然墙垣外响起细微的动静,一个身影兔起鹘落翻墙进来。谢丰年瞬间拔剑,正欲命射,那人影开口:“公子是我!”

谢丰年看清是玄白,松开眉峰,道:“你去帮阿姊,家中有我。”

玄白带着百来号人从石头城归来回援,累得直喘,到谢丰年跟前说:“这是主子提前交代的,要我撤退后便回家,主子不会让家里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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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靖国府兵去往乌衣巷的时候,又有五百铁甲赶赴骁骑营。

他们奉主上命令,去取骁骑营中主将性命,结果到了营地,才发现骁骑营竟空空如也。

“快看!”一个重甲兵眼尖,剑指辕门旗杆上。

众兵抬头,昏暗的火光中,只见那里高高悬着一人,双腕被绳索紧缚吊在高桁之上,身体摇摇荡荡,像一条被晒起风干的鱼脯。

“救,救我……”一柱香前被转移至此的庾松谷艰难开口。

“是国公世子。”有人认出他来,旋即数人出列,往辕楼奔去救人。

须臾之间,几声轻微的弦响生于暗夜,疾若闪电的箭簇从高处向他们袭来。骁骑营校场大门訇然阖闭。

有埋伏!

“瞭望台上有弓手!”、“避!”、“先掷刀斩断绳锁救世子!”

甲兵配合调度的声音此起彼伏,却有人道不可,在躲避箭矢的间隙急怒道:“你们看那旗台下。”

原来在庾松谷被吊起来的下方,一方乌黑色的巨大铁钉板铺在地上,若是绳子断了,人摔上钉板性命也就不保了。

这场在庾奉孝的计划里直袭敌首的行动,在谢澜安那里,叫做围伤打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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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了,亘古无声的月亮照着禁宫殿宇翚檐上的鸱吻,造型狰倨的辟邪兽在如纱月光之下,也显得温驯静默。

太后在铜镜前卸下簪珥,才要就寝,忽然内官来报:“娘娘,彧良公公过来说,陛下突然呕吐不止,咳里还带着血丝。”

太后闻言微惊:“可传了太医?叫彧良过来回话。”

彧良趋步入殿,道已传太医,太后却仍不放心。她虽与皇帝不甚亲近,可毕竟是母子,再者国君的龙体直接关乎社稷,她想了想,披衣起驾,亲自去紫宸宫看一看。

清夜无尘,内官提着鹤臂宫灯在前引路。

庾太后到了紫宸殿,却见皇帝坐在外殿的禅榻上,几名医丞立在那处,其中一人正为皇帝把脉。

“皇儿,你如何?可是晚膳进坏了东西?”太后在众人的行礼声中走近,细观皇帝面色,不知究竟,“为何不去内殿躺着?”

她说完,自己先愣了下,晚膳是她与皇帝一道用的……一念未完,内殿里突然传出履甲之声。

太后眉梢轻跳,一群御前侍卫倏如潮水涌出,将外殿团团合围。

太后身边的崇海方才留候在殿门处,眼见突变,转头便向殿外尖声喊道:“羽林何在!”

“阉奴!”陈勍抬起一双清隽的眼眸,哪里有丝毫病气。

他碾齿恨道一声,披着月白绉纱常服的身姿长身而起。

“皇帝,你诓哀家。”太后转瞬即明白过来,看着眼前故作老成的儿子,却不是作怒,而是有些啼笑皆非。

她说话的空当,羽林军已在皇上寝殿之外集合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