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2/3页)
打定主意要说句狠话降住他的,可话到一半,无意看见胤奚手背的伤疤。
军医说,这一箭戗掉了他一大块皮肉,又耽误了一夜,伤口看着吓人,幸好未伤筋骨,否则别说提刀拉弓,便是拿笔也成问题。
当时胤奚自己一副无关痛痒的沉定,倒是那个被他救下的侍卫,对胤奚感激涕零地掬首。
谢澜安闷闷把话咽了回去。
他总有本事让她在最生气的时候心软。
她调开视线,鸿门宴谁刘谁项也闹不清了,抬步离开这间酒香里混着春日酴醾花气的屋子。
胤奚从松开扇子开始,便在几后垂眼坐着,蔫蔫的不知想些什么。
余光映入女郎转过桌角飒沓欲去的罗袜,他扣起中指,轻轻一弹。
谢澜安膝弯突地一软,身体不防向旁跌去,正被胤奚接个满怀。他顺着女郎的力势后倒,像枝柔韧的折柳,老老实实被谢澜安压在身下当垫子。
谢澜安迎头被她欲要逃离的迷蒙香气罩了满怀。
她甚至懵了片刻。
“胤衰奴。”她本就有些神思不属,只是不肯承认自己定力不济,会栽在这个盘丝洞里。方才走得急,便也不确定是自己刮到了案角,还是被人动了手脚,唯独气势不能输,在上面俯视那双幽深的眼睛,“你做的?”
一枚五铢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骨碌几个转,无声落在铺地的莞席上。
胤奚的眼神比初生的雏兽还无辜,“女郎没站稳,幸而不曾磕……”
谁知谢澜安问完那句话,根本没想着听答案,撑臂就要起身。兵荒马乱,也没留心她的掌心正按在胤奚月匈尖上,男子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一抹可疑的红晕从他的耳根蔓延到脖颈。
他偏开脸,那是一种漫不经心的鬼鬼祟祟,弹指磕上谢澜安的麻筋。
于是起到一半的人重又跌回身上。
换来男子一声隐忍的闷哼。
博山炉中溢出的袅白雪烟,被这边带起的风拂得散开几个转,为两道纠缠在一起的呼吸打了个结。
磕在麻筋上的酸麻滋味,不是一时半会儿缓得过来的,谢澜安倒吸一口凉气,气过了头,倒叹笑出两声鼻音。
她到这时若还不知胤奚是故意,便算白被占去了这份便宜。
“我请人教你本事,”她不急着起身了,俯视身下的人,“你拿来用在我身上?”
胤奚神色微僵,身体却被她冰冷的凝视点热。
他闭了闭眼。
怎么可能真等着女郎来帮她练酒量。在今日之前,他早已偷偷练过了两遭。强忍酒意的感觉不好受,可他更不想在日后有不时之需时,误了女郎的大计。
所以尽管酒喝了一坛半,他还没有失去理智。
他知道自己就是在犯浑。
烧腹的醇酒也并非对他没有影响,平时能藏住的心思,像枯草垛上的火一烧漫天,他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开张着,叫嚣着,不愿让她离开。
像夏日抱着竹夫人,冬夜搂着雪绒毯,非要紧贴在身才舒服。
他控制过了。
可是太痒了。
“我喝多了,唐突女郎,不知所谓……”胤奚复睁开眼,手甚至死不改悔地虚空圈在谢澜安腰侧,“女郎罚我吧。”
他那双含着蜜的眼,那两瓣微张的红唇,都是不自知的食髓利器。
谢澜安蓦然展扇盖住那张脸,微凉指尖,稳稳点住他松散衣领下的胸膛。
“你,想,怎,么,罚?”
好啊,不就是玩?她这时候退缩,除了落个丢盔弃甲的狼狈,再无脸面可言,不如从他身上扳回胜算。
和我玩?
绢面下有鼻息加重的口耑声,后仰的脖颈好似粉透的独山玉。谢澜安指尖残忍地向下,一寸一缕,将雪上樱梅暴露在空气中。
又被女子垂下的发丝拂过。
胤奚眩晕:“女郎,别……”
谢澜安眼前同样轻轻地眩晕,不解地想:怎的,连那里都是粉的。
“让你动了?”她仗着对方看不见,缓缓调稳了呼吸,视线凝着那一处,鬼使神差地起了恶劣心思。半寸长的小指甲拨动上去。
胤奚就真不敢动弹,被遮住视线的刺激突如其来,手捏成拳,喉咙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别什么?怎么不厉害了?”谢澜安吐出一口气,“继续说,还想怎么罚?”
扇面下的人气息随着胸口起伏,半晌,哑声张口:“久一点,好不好。”
谢澜安眉心一抖,不等她恼得手上加力,放话的人猛地弓身坐起。
胤奚双手扠在谢澜安臂下,将她抱坐在方席上,同时屈起一膝挡在身前,隔开两人的距离。
谢澜安尚没反应过来,弧形的扇面下落一寸,露出他的一双眼,和她的一双眼,彼此对视。
仿佛是二人初遇的斯羽园中,昙花开放的瞬间,天地都静了片刻。谢澜安最先反应过来,看着胤奚有些凶的眼神,只当他恼羞成怒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该生气也轮不着他吧,收扇在他头上轻敲,“知道怕了,下回就老实点。”
她拍拍襕衣,大获全胜地走了。留下脖子红得要滴血的胤奚,不自然地蜷腿坐了好半晌,抬手盖住眼睛。
女郎豪气无邪,争锋不让,不允许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逃避退缩。
他卑鄙地利用了这一点,引她诱她,随她施为,她却根本不懂他方才在躲什么。
胤奚仿佛看见了羊肠巷里,覆阶的无瑕白雪旁,被无数只脚踩踏出来的泥泞长道。
更脏的是,他竟然开始回味方才发生的一切。
他偏头,拎起剩余的半坛子酒,自暴自弃地仰头往喉咙里灌。
如果明早他都忘了,就当他还不配浑无弱点地站在女郎身边,不配记得这卑微又美妙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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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安出门走出几步,才察觉到自己的唇角是翘着的。
她立刻压平嘴角,冷酷地想:怎么能不生气呢?这小酒鬼以下犯上,虽说立了功吧、献上美色也算愉悦了她吧、最后也败下阵来了吧——可功过也不能相抵。
得寸进尺,莫过于他。
一步步纵容失地,她原则何在?
正想到这里,迎面从月墙进来一道身影,谢澜安的笑意倏然隐没。
阮碧罗身披一件薄薄的雀金缎氅,身后无婢女跟随。她瘦得深凹的眼睛,锐利地射在谢澜安身上:“你从谁那里出来?”
谢澜安住的院落是阮府独院,门口自有侍卫。但做母亲的要来看看女儿,想也拦不住。谢澜安道:“母亲有事吗?”
阮碧罗定定看了谢澜安两眼,忽地笑起来。
谢澜安微怔,已记不清上一次见母亲笑是什么时候。她皱起眉:“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