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什么?我们还不能走?”老肖跳了起来,又因为牵动伤口而疼得龇牙咧嘴了起来:“这县衙虽好,却也不能真的久住啊!”
程祈年苦口婆心:“都说了并非压着二位,而是幕后之人尚不明确,只怕两位一出我们的视线范围,就会遭不测啊!”
老肖哪里肯信:“怎么可能!我们又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也什么都不知道,不可能有人要追着我们杀啊?”
说着,老肖还冲着方脸老齐使眼色:“对吧老齐?”
老齐在发呆,等到老肖再拍了几下,又喊了他的名字,才猛地反应过来:“什么?”
“没什么。”宿绮云冷冷道:“就是你的这位朋友急着去送死,想要问问你的意见要不要一起死。”
老齐拧眉看向老肖,老肖连连摆手:“没有的事!我只是想早点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
老齐长叹一口气:“既然是邪门的地方,自然不是这么好离开的,不如便听几位监使大人的话,没有自保之力,就还是老老实实听从安排吧。”
老肖还想说什么,却见老齐长吁短叹的笃定模样,只得作罢称是。
程祈年这才松了口气。
菩元子正坐在门口石桌旁边抠脚,见到有人来,飞快穿上了草鞋,正襟危坐道:“两位施主肯听劝,实在善哉善哉。”
凝辛夷踩着晨光进来,长发挽起,只点缀了几只珍珠发梳,她将面侧碎发别到耳后,目光正对上慌里慌张的菩元子:“你明知若是你出面,他们肯定听劝,何需两位监使大人在这里费这么多口舌。”
“使不得使不得,在这定陶镇里,我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报国寺的秃驴。”菩元子连连摆手:“方才那个称谓是我失言,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都自称秃驴了,凝辛夷心知这老僧与报国寺的关系肯定有异,只是菩元子的嘴实在太难撬开,里面还全是难辨真假的荒诞之言。
她正要再说什么,谢晏兮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上师,你确定昨日此处无人来过?”
菩元子不知怎的,见到谢晏兮就有些发怵,闻言起身道:“的确没有人。”
谢晏兮一手掀开外间的帘子,踏了进来:“没有人,有妖吗?”
菩元子眉梢一跳。
谢晏兮却显然不用他答,两根漂亮的手指间夹了一张灼烧了大半的黄符。
丝丝缕缕的妖气从符上溢散出来,惹得屋子里的程祈年和宿绮云都看了出来。
“有妖在昨夜破了我的符阵。”谢晏兮一扬那张符:“元勘学艺不精未曾发现,上师难道也一无所觉?”
老肖和老齐闻声望来,同时悚然:“妖?昨夜想要杀我们的,竟然不止是那两名杀手?!还有妖?!”
老齐显然知道的更多一些的:“都说衙门之中正气最足,寻常妖祟都无法近身,绕道而行,怎么定陶镇的县衙竟是连这等用途都没有吗?还是说传言是假的?”
没人回答老齐的话,菩元子怪叫一声,凑到那符面前左看右看:“不应该!不应该啊!老朽便是老眼昏花,也绝不至于连妖都发现不了!”
菩元子的震惊不似作伪,凝辛夷抬眼,却见谢晏兮似笑非笑,一脸玩味,分明像是在看耍猴。
谢晏兮本就人高腿长,看到菩元子凑过来要看符,便垂了点手臂,将那黄符低了几分,看似对菩元子有几分尊敬,却在菩元子真的凑到了那黄符附近时,指间倏而灵火一闪。
幽蓝的光暴涨一瞬,顺着那半张黄符直接窜到菩元子鼻尖!
变故突生,菩元子周身三清之力暴涨一瞬,佛光微闪,双掌在胸前猛地合十,发出一声闷厚的响!
饶是顶着一张落拓老翁的脸,这一瞬的菩元子依然宝相庄严,有莲花在他足底绽开,花开刹那,菩元子的面前有一道金璀的佛光屏障绽开,硬是将那暴涨的符火隔绝在外!
“你这是何意?!”菩元子有惊无险地站稳身子,这才大声道:“便是我一时疏忽,没能见到妖祟潜行,倒也罪不至死吧?”
符火未熄,跳动在谢晏兮指尖,那让菩元子惧怕的火色在他的手上却如温顺的棉花。他散漫抬眼,语气也松散:“这符名为定妖,遇妖则燃,无妖则熄。上师身上是不知何时沾上了妖气吗?”
菩元子大叫:“真是岂有此理!一派胡言!放你的臭屁!明明是你小子的灵火引燃的!”
“是吗?”谢晏兮也不恼,只是用那尚且剩四分之一不到的符箓靠近了凝辛夷,再在自己身上贴了一下,摊了摊手:“可在我和我家夫人身上,确实无事发生。”
菩元子还要再辩,谢晏兮却已经上前一步,他面上分明还带着些笑,周身却压迫感极强地开口道:“上师昨夜,究竟在何处?”
菩元子愤恨道:“还能在何处,不就是在这四周守夜吗?连个地铺都没有,就这么在屋顶风吹了整整一夜,脚都要冻僵了,到头来还要被你的灵火灼烧!”
谢晏兮问:“哪个屋顶?”
菩元子面色极差:“怎么连到底是哪个屋顶都要管?”
“自然是因为上师身上,的确沾染了妖气。”出声的却是凝辛夷,她一只手点在眼皮上,已是开了天目:“事关一方百姓,还请上师如实告知。”
菩元子这才道:“老朽乃是闲不住之人,说要守夜,又怕自己睡着,因而昨夜所去的地方甚多,差不多算是将大半个定陶镇的屋顶都踩了个遍。”
谢晏兮看向元勘,后者一脸菜色地点了点头:“上师的确如此,遛弯如遛狗……哦不,遛我,依我看,上师压根不是闲不住,分明是想要甩开我。”
菩元子一见到这个昨夜真的对他寸步不离的小子就头疼,眉头一竖,就要呛回去。
眼见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凝辛夷抢先道:“定陶镇说大不大,说小也的确不小。上师既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妖气从何而来,等到夜里,我再开天目来看便是。”
言罢,她又看向程祈年:“小程监使,昨夜可有别的收获?”
是问他是否看过了四子和八子的记忆。
程祈年看到老肖和老齐在听到了妖祟二字后,面如土色,似是再无侥幸逃跑的想法,这才走了出来:“的确是永嘉江氏的人。”
在提到这四个字时,他的面色已经与之前无异:“虽是旁支中的旁支,但这两人的确本名姓江。这一条旁系过去我也从未听过,但依照两人记忆,竟是专门培养来为永嘉江氏做脏活累活的,经手过的事情极多。之前我翻阅过不少平妖监的档案,其中有几条案子的经过尚且不明,没想到他们的记忆里竟然有不少相关线索,也算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