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小修)好好的人不做,……(第2/3页)
有卖货的货郎路过小巷,清脆的拨浪鼓声响起,卖货郎哼唱起京城时兴的小曲儿。
“谢家军,三万兵。
辽东王,莫猖狂。
贼兵号称十八万,阵前呐喊齐归降——”
许多孩童笑闹跟随,整条后巷里都是清脆的笑声和拍巴掌声。
谢明裳在院墙下勒马听着。
许多道清脆的童声跟随货郎的拨浪鼓声,一路蹦蹦跳跳地跟唱:“谢家军,三万兵……”
谢家军。
哪来的谢家军?
自从今上登基,朝廷频繁调换九边驻守的将帅,又把边帅帐下的亲信大将分散调去别处,关东调去滇西,河北调去闽南。
驻守关陇多年的父亲以“升调”的美名被调入京城,防的就是“谢家军”!
驻守朔州多年的河间王被召入京城,防的就是“河间军”!
紧挨着后巷的院墙下,谢明裳不知不觉时已经抿起了唇。
耳边依旧充斥着稚童们清脆的笑声和歌声:
“谢家军,三万兵……”
父亲大军尚未凯旋入城,福祸难辨的歌谣已传遍街头巷尾。
她记不清自己何时牵转缰绳回返的。得意载着她漫无目的在马场前行,儿童尖利的歌声和笑声在耳边挥之不去。
微一晃神间,前方卷起的烟尘呛进她鼻下。她猛地勒停马,呛咳了两声。
顾沛领着上百亲兵演练骑兵冲击阵型,正分兵两路、喊杀声震天时,眼睁睁瞧着谢明裳单人匹马地晃过来,直冲阵脚。
“停下!”顾沛大声喊停,拍马迎上几十步,横刀拦住去路,“东南角正在练兵,娘子去别处跑马!”
谢明裳心浮气躁,心绪起伏难平,视线定在迎面拦阻的刀锋上。
顾沛的兵器是中原常见的直刀,一看便是带上战场的实用兵刃,血槽开得深,刀背沉重,刀被擦得锃亮。
明亮反光映进谢明裳的眼里,她抬起刀鞘挡住刺目反光。
“顾队副,你也是使刀的?”
顾沛这时还没意识到谢明裳问话里暗藏的危险,不仅实诚地应下,还多嘴夸了句:
“是,从小使刀。六娘子也使刀的罢?有天夜里在合欢苑看到娘子练刀法,赫,好弯刀——”
“正好都在马场,练一练。我要出刀了。”谢明裳道。
顾沛:“……啊?”
顾沛没领会她当面说“出刀”二字的含义,嘴里还在商量:“娘子要练刀的话,稍等片刻,等我们练兵练好了腾地方——”
眼前出现半扇银月色的刀光。
弯刀出方向诡谲难测,顾沛后半截话还在喉咙里,匹练刀光已出现在他眼前!
刀尖挑起,直钩咽喉。
随刀而来的疾风扑上面孔,雪白刀光盈满视野。
顾沛后背的寒毛都竖起,大叫一声,格挡已来不及,他匆忙间勾住单侧马镫,搂着马脖子往另一侧伏身滚鞍大翻倒,险之又险地避开这凌厉一刀。
银月色的半扇刀光从马鞍上方旋过,两边骏马交错奔远。
谢明裳轻轻地咦了声,握着弯刀勒马,回头赞道:“骑术不错嘛,差点小瞧了你。”
顾沛险些被迎面削一刀,骨子里的血勇却被激发,勒马回转大喊:“刚才那一刀不算,再来比!我出刀不留手,娘子当心!”
谢明裳:“谁叫你让我了?拍马过来,让我见识顾队副的刀。”
话音刚落下的刹那,顾沛引动战马直冲而来!
马场烟尘四起,上百王府亲兵兴奋地呼哨呐喊。
两边骏马接近五步之内,顾沛果然出刀不留手,一记平推横斩,迅疾如雷电,直劈对手的小臂!
这一刀力道强悍,刀身又沉重,如果被斩上,整条手臂连肉带骨都能被直接砍断。
谢明裳直视横斩而来的刀身。
电光火石间,她手腕一挑,弯刀以极刁钻的姿势旋开半圈,把横斩来的刀势格挡住,刀尖短暂碰触划过,发出刺耳的锐鸣。
薄而轻便的弯刀被沉重外力从侧面击打,却借着这股力道上跳几寸。
这一下突兀地刀身跳起大出顾沛的意料,他一怔时,谢明裳已经轻巧地转动手腕,跳起的弯刀正好以弯月弧形锁住了前突斩的直刀。
两边骏马再度交错,顾沛的直刀被锁在弯刀的半圈圆弧里,刀身碰撞。
刺耳锐鸣再度响起,刀尖划过刀身,火花飞溅。
顾沛握刀的手腕暴露在弯刀刀锋下。
弯刀没有顺势斩下,反倒收了回去。
马匹短暂交错,又很快分开。围观亲兵们轰然叫好。
谢明裳捂着被蛮力震得发疼的手腕收刀入鞘,把弯刀搁回马鞍上,远远地笑喊:
“顾队副,我刚才那一刀如果斩下去,你右手腕没啦。”
顾沛勒马奔回:“好弯刀!”
那么多双眼睛之下,输赢分明,想赖账也不可能。顾沛大方地认输,跳下马来啧啧称奇,“弯刀的刀法好生古怪。娘子这弯刀不是在中原学的罢?”
“那是。”谢明裳踩蹬下马,把缰绳递给亲兵,领爱马去边上吃草:“从前在关外学的。”
顾沛凑过来摸刀鞘。“没听说谢帅和谢夫人用弯刀。关外哪位高人教的娘子——”
“快打住。”没等顾沛问完谢明裳就喊停:
“我不能想的。你再追问几句,我往深里想下去,就要跟上回酒楼见端仪郡主那次一样,要当街发病了。我今天没带药酒出来。”
“啊?”顾沛惊得不轻,赶紧道:“快别想了。卑职不问就是。”
面前的谢六娘子穿一身胭脂红的窄袖薄绸衫子,刚刚剧烈跑过马,白皙脸颊显露出十几岁小娘子常见的粉
扑扑的气色,脚步轻快,瞧着极康健的模样……
但顾沛记得清清楚楚,四月底宫宴那日谢六娘子出宫时,还是走上百来步就喘不上气,唇色苍白的憔悴病中模样。
那时候她半途走不动、气喘吁吁歇在宫道边的树下,夕阳里显出单薄如纸片的肩背,眼瞧着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这才过去两三个月。
病根子说不准还没消除呢。
顾沛亲自护送谢明裳出马场,沿着木栅栏走出百来步,还好,没发病。
顾沛还是担心,两边分别时追问了一句:“娘子这病症到底怎么个根源,怎么往深里想事也会发病?”
是个好问题,谢明裳也想知道。
她分明记得自己在关外长大,但成长的多年岁月却成为模糊的一团背景,如雪泥鸿爪,只零星地留下散乱片段。反倒不如在京城的五年岁月记忆得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