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气吞万里如虎!(第2/3页)
“最近正好是气候反常,四下里飘雪,来吃点这些东西,正好暖暖身子。”
曲翰修的额角抽了抽,道:“这不合礼数!”
南翰文道:“吃不吃?”
曲翰修沉默了半晌,一屁股坐下来,道:“吃!”
南翰文这才觉得这老头子算是有些微的意思了,慢条斯理地道:“看起来,就算是精通礼数的曲老,也会肚子饿的啊。”
曲翰修理所当然道:“饥渴是人之本能,人之本能,性灵之事,就是最本质的礼数,约束人之本能的,并非是【礼】,不过只是【律】。”
南翰文抬了抬眉,看着曲翰修一句话道出了儒和法的不同,倒是觉得这个老东西多少是有点本领在的。
曲翰修第一次吃这些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做,看着其他人怎么吃东西,一边看一边学,可这般市井中美食和他所学的东西并不相融,临时学起来,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终于,最后一个刚刚就盯着他大胡子,还有一身堪称华丽无比,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衣裳的孩子笑出声来。
她笑嘻嘻道:“不是这样吃的!”
八十岁的曲翰修道:“哦?那要如何吃,请教教我?”
这孩子坐在那种高板凳上,腿脚晃啊晃,拿出了一个刚刚出炉的饼子,很有些小大人的模样,慢条斯理地道:“好啊,你想要学的话,我就教你。”
“这饼子呢,可以空口吃,可以泡着吃,怎么吃都可以,就拿起来放在嘴巴里咬就行啦。”
“像是老爷爷你刚刚,要先拿筷子,先拿碟子什么的,怪怪的,哪里有那样多的规矩呢,还有的人,会这样吃的。”
“先喝着汤,空口吃,吃饼子里面粮食的香味。”
“然后掰下来一点点,放在鸭血汤里面泡着吃,吸饱了鸭子的味道,吃起来,就是鸭肉啦,软软的,暖暖的!”
“我没有吃过鸭肉,所以我觉得鸭肉就是这样的味道!”
这个小女孩说起来的时候,得意地晃动着脚。
虽然她没有吃过鸭子,但是她的眼睛里面带着光,笑起来得意洋洋的模样,并不会因为自己没有吃过鸭子肉而自卑,或者自惭形秽似的,只是因为自己推测出了鸭肉的味道而得意。
南翰文看到曲翰修没有笑那个孩子,而是点头赞叹道:
“原来如此,小先生高见。”
那孩子因为被称呼了小先生而开心,眨了眨眼睛,把小手抬起,拦在嘴巴边,小心翼翼又得意洋洋地对曲翰修道:“既,既然你都已经叫我一声小先生,我就不能藏私了。”
“来,这是我珍藏的吃法!”
小孩子扬了扬眉毛,然后捧着只剩下半个的饼子,把饼子竖起来,就在中间柔软的饼身那里戳了戳,然后用力一捏,这半个饼中间就成了个小小的空洞。
她用筷子夹着些鸭血,鸭杂,还有腌渍的萝卜一起放进去,小手拿着,张开嘴巴,用力咬下去了一口,入口的时候,坚韧有麦香的饼身,柔软的鸭血,脆爽的鸭杂,萝卜,各种口感都出现了。
小女孩的眼睛都弯起来。
“这就是,天下最好吃,最好吃的东西!”
“我教给你了!”
曲翰修认认真真道:“多谢小先生。”
然后才回来,把这东西一夹,一吃,眉毛舒缓下来了,以一种符合礼数,却速度极快的方式进食,可见是真的饿了,南翰文叹了口气,不忍,道:
“店家,再拿一碗粉丝汤,一个饼。”
曲翰修伸出手指:“三个饼,三个。”
南翰文看着他。
曲翰修笑着道:“三生万物,三这个数字吉利。”
南翰文无可奈何,只好对那店家道:“来三个吧。”
“得勒,您稍等着。”
店家转身去准备了,那边的孩子离开的时候,曲翰修起身微微一礼相送,颇为客气守礼的模样,旁人笑话他这个老头子,但是他却并不在意这些目光。
在这一点上,倒似是个不那么看重名望的人。
南翰文道:“曲老倒是……不同。”
曲翰修一丝不苟,落座之后道:“从道有先后,术业有先攻,自旁人处得了学识,不管是什么样的学识,那也该是遵照对老师的礼数。”
“这也是【礼】。”
南翰文道:“哪怕只是个孩子?”
曲翰修讶异,反问道:“你比所有年少于你的人都有才华和学识吗?”
南翰文倒是不知道该要怎么样回答,曲翰修环顾周围,道:“秦王殿下所在的城池,里面百姓有一股不同的气,着一股气让人觉得,这里是舒服的。”
南翰文道:“什么。”
曲翰修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干掉了一个饼子。
然后道:“这一碗热乎乎的粉丝汤,这刚出炉的饼子,算是一点,旁的地方自然也有轻松就能够吃得起这些东西的百姓,但是那些百姓的眉头皱着,即便是孩子也是如此。”
“更不会有秦王疆域之中百姓眉眼里面的那种天然活泼之气。”
“在其国家里,永远仿佛有大山压在他们的眉心肩上。”
曲翰修沉默了一会儿,主动开口道:“其实,在岳帅出兵的时候,有许多的礼部官员对此表示了抗议和谴责,他们认为,只要四方不打仗,天下就可以太平了。”
“但是,这只是书生之见。”
“其实征战,只是代表着这天下潜藏着的暗流,实在是汹涌磅礴,已经到了贵胄们,无论如何也已经压不下来的时候,只有到这个时候出兵征战,是为顺应民心。”
“所以,老夫拦下来了他们。”
“继续推行秦王殿下的及冠礼。”
南翰文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了这个老者,这个古板的,狡诈的,追求名望的老家伙,后者一丝不苟,端着一碗粉丝汤,道:“老夫之前,被秦王殿下的那三支箭,那一句……”
“【请天下赴死】,震得数日睡不着。”
“你觉得,老夫是否胆怯。”
南翰文慢慢点头,道:“有点。”
曲翰修道:“礼,乃是约束天下之准绳,乃是时代之根基,请天下赴死,是要摧毁这样的根基和准绳,但是,南翰文……”
这个已经经历了八十年乱世的老者用一种痛苦的眼神注视着南翰文,道:“即便是腐烂的秩序,也是秩序,也要超越彻底没有了礼义廉耻,道德准则的混乱天下。”
“若只是单纯的让天下赴死,去以一介武夫的豪雄勇武,把这个天下原本的秩序和礼,打得支离破碎,只会让这个时代走向更大的混乱,除非……”
曲翰修的声音果断:“重建新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