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祭(四)(第2/2页)
但胡髯可不会感念李渭崖的态度,他冷嗤一声:“这里可是长安,不是你们于阗国,那些下三滥的手段都给我收起来!”
回头,他吩咐手下道:“去禀许少卿,这几人心虚,想越狱逃跑,估摸着就是杀人凶手!照我看,拖去刑房严刑拷打,案子也就破了!”
“是。”手下领命前去。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李渭崖便第二次在牢房内,见到那个没礼貌的家伙。
“听说你想越狱?”许锦之问道。
“不想。”李渭崖否认,他实话实说道:“我们来长安是有要紧......生意要做,我那随从着急,才出此下策。”
许锦之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是闲闲地看着他,说起另一个话题来:“刚刚,我看了你的路引,你是第一次来长安。虽然,我不觉得你的家族会派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来长安做什么要紧生意,但你确实不是凶手。”
李渭崖讶异地抬眉——
他从牢房的安排猜出,这位许少卿没把自己当作真正的凶手,但却没想到,对方能说得如此肯定。
许锦之看着他不加打理而显得粗犷的眉毛,淡淡道:“据我所知,于阗国没人懂得割圆术的算法,光是这一条,就足以排除你的嫌疑了。”
割圆术?这是什么东西?
李渭崖虽然没听懂,但却理解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因为自己没文化,所以不是凶手。
这一下子,李渭崖有些真生气了。侮辱自己可以,侮辱自己的国家,那可就太过分了。
许锦之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不过......你确实可疑,将你关上几天,也不算冤了你什么。一来,真正的凶手以为我们抓错了人,或许会放松警惕,露出马脚。二来,你搅乱了长安丐帮的势力分布,让你待在牢里,既是对你的惩戒,也是护你周全。”
“什么?”李渭崖只听懂了第一句,没听懂第二句。
许锦之摇摇头,觉得跟没文化又没见识的人说话就是累,“长安丐帮分南派和北派,你带随从摧毁的,是北派的其中一个据点。据点被摧毁后,那一片就被南派占了,现在北派恨你入骨。你现在出去做生意,怕是也做不安生。”
“我这就不懂了,要饭就要饭,何必偷人钱财?今儿偷的是我,如果偷的是哪家贫苦百姓的救命钱,又是怎么一个说法?”李渭崖不懂就问。
许锦之再次摇头,“这么多张嘴,不是每天都能要到饭的。行窃自然不对,但也是无奈之举。再者,他们不会偷贫苦百姓的钱,只会劫富济贫。你若不显摆自己的财富,恐怕也不会惹上这样的祸事。”
李渭崖听了,简直火冒三丈,“许少卿的意思,我被偷,难道还是我的不对?”
面对李渭崖的情绪波动,许锦之语气始终波澜不惊,“于阗国民风竟淳朴至此么?养得你这样天真。人性并不是非黑即白,但人人都不患寡而患不均。”
“不患什么,患什么?”李渭崖听得云里雾里。
许锦之低叹一声,“我是说,世间的财富永远集中在少数人手里。你有钱,并非都是你辛劳所得,大约是你投胎投得好。你有钱,自个儿偷着乐即可,偏要在穷苦人面前显摆,不是惹人眼红么?你非官身,旁人便不会因身份而惧怕你,这是你惹来这场祸端的原因所在。”
李渭崖这下子全听明白了,但许锦之的一句“投胎投得好”,令他怔愣住,唇角苦涩地弯了弯,全是被压得见不得光的心事。
见对方沉默,许锦之又道:“你的随从迷倒衙差,按律当拘。不过,等这个案子了结了,你就可以出去了。至于凭信,大理寺会尽力帮你找寻回来。”
话说得差不多了,许锦之就要起身,却听李渭崖冷不丁冒出一句:“既然北派恨我入骨,杀个人嫁祸于我,也很正常吧。”
许锦之一愣——介于已发现的线索,譬如价值不菲的衣衫等,他根本没往丐帮方面去想。再者,所有人都觉得目前已发现的四具尸体,乃一人所为,就没人想过,有歹徒趁机浑水摸鱼呢?那具穿着打扮皆金贵的男童,他尸体上的伤痕就和别的三具不同。卖花女童的死因,会不会也有不寻常之处呢?
这案子,难道真有两个凶手不成?到底是有人浑水摸鱼,还是模仿作案呢?
许锦之皱眉,多出一条思路后,案子也随之变得更加复杂。
“多谢。”许锦之朝李渭崖抱拳,随后离开牢房。
而李渭崖则被许锦之的这番道谢,搅得内心莫名其妙的。不过,今日的谈话,突然令李渭崖对许锦之的印象好了三分。
做刑狱官,见的腌渍事儿多了去了,自然对人性了解甚深。但他确实没有义务来跟自己说这些,更何况,他还承诺了帮自己找凭信的事儿。
师傅说的话,或许也不全对。这位“贵人”,虽然姿态高,但确实有几分“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