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朝暮(八)(第2/2页)
“事关常相公的私密,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想想,掌柜都不在了,朝暮阁从此也就没了,有什么比洗脱我自己嫌疑更重要的呢。”梅儿叹了一口气,不住摇头。
“很高兴你能想通。”许锦之勾了勾唇角,却没了下文,不继续问,也不让她走。
“许少卿,你还有别的要问的吗?我该说的,可都说了。”梅儿看向许锦之。
“嗯,我知道。”许锦之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你一直在说别人,不如聊聊自个儿?比如,你的武功与书画是......”
“哐哐——”
“郎,郎君,不,不好了。”随风拍了两下门,不等许锦之应,就气喘吁吁地直接闯进了屋子。
许锦之瞥了随风一眼,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
“我,我知道不应该直接闯,但这件事十万火急。邱娘子的躯干,找到了。”随风看了一眼梅儿,慌里慌张地说。
“是在涝河里,被一个偷着下河摸鱼的年轻人发现的。年轻人吓坏了,顾不得要被打板子了,忙跑去报案。周围住着的人都去看了,裴寺卿让你快去现场。”随风说道。
“我即刻就去。”许锦之忙起身,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交代随风道:“让李司狱过来,接着审。”
“郎君,他哪有资格审问嫌疑人?不如交由苏司直、张主簿他们......”
“你如今越来越当得一手好差了,整个大理寺也只有你一人,敢这么没有规矩。”许锦之脸色一黑。
随风一直对自家郎君,又钦佩,又亲近,同时,也感觉害怕。
他抿着嘴,有些委屈地说道:“我知道了。”
而等到许锦之跨马抵达涝河边儿上时,看到卫戚又先他一步,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人,他师傅孔本全却未在。
地上被重重守起来的一块地方,突出了一块,以白布遮盖。
“许少卿。”卫戚看到他,倒未行过多虚礼,直接与他说了验尸结果,“是女子的躯干部分,被河水泡得发白,模样极其可怖,为免百姓惊慌,先用布遮起来了。躯干被发现时,从喉咙到肚子上,被人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内脏被掏干净了,里头沉的都是石块儿。若不是有人下去捞鱼,还不知多久能发现。”
“对了,按照躯干的腐化速度,与上次在闹市发现的手脚,死亡时间一致。骨骼也能衔接上,应当属于同一人。”卫戚又道。
许锦之盯着涝河,目光一沉,吩咐衙差道:“你,找几个熟识水性的,跟着下河捞鱼的报案人一起下去。既然凶手选择在这里沉尸,这条河下面就不止有躯干,可能还会找着头颅。”
见衙差面露难色,却不得不应,又补充道:“若是找着头颅,一人赏二十文。另外,告诉报案人,他私自下河捕鱼,本要打五十板子,但若能将功折罪,我可替他写陈情书,免了他受这皮肉之苦。”
“是,属下即刻去。“衙差一听,喜滋滋就准备下河去了。
虽到了春日,但河水还是冷得刺骨,更不必提,下河是要捞尸体,既不吉利,又很恶心。不过,衙差们为了二十文钱,各个儿卖力。而报案人,听到有免罪的机会,也拼了命地在水下倒腾起来。
两个时辰过去,天色渐晚,一衙差激动地钻出水面,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报案人和几名衙差从水下找到了头颅和尸体丢失的其他四肢部分。
许锦之走近了一瞧,饶是见惯了凶案场景的他,也头皮发麻。
这颗头颅已经**成一只巨大的球,似乎戳一戳,就能瞬间炸开来。大量绿色汁水覆盖着它,与人面混成一色,根本不知道到底是河草还是腐败的尸水所致。头颅的正面被利器划了一道又一道,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眼珠子更不知去了哪里,空洞洞的眼眶盯着在场所有人,诡异的画面令人不寒而栗。
“看来,凶手并不想让人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卫戚走上前,开口道。
许锦之皱眉,暗暗觉得哪里不对——凶手大张旗鼓用飞镖预示邱娘子的死亡,目的是为了要债或是泄愤。费尽心思沉尸,又用利器划伤邱娘子的脸,为的是掩盖身体。两种行为是自相矛盾的。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许锦之听到卫戚说:“死者的死因,应该是找到了。”
“是什么?”许锦之看向他。
只见卫戚已经将头颅大致清洗了一遍,并拿身体挡住围观百姓的视线,蹲着低声道:“死者两侧腮帮骨断裂,是被锤子一类的钝器击打所致。再看手脚上的伤痕,斑驳交错,几乎可以肯定,死者是被虐打致死。”
验完尸,卫戚迅速拿白布将头颅裹住,交由一旁的衙差。
晚霞之下,许锦之盯着衙差手中捧着的头颅,看了许久,心跳渐快,似乎有什么颠覆性的想法,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