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梵音4(第2/3页)
宫女们便都退下了,屋里只剩她一人,她拿着梳子慢慢梳着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洗干净了脸上的妆,脸还和过去一样,她梳好头发,把头发编成一个简单的发辫,穿上了她以前在风雪山庄时最常穿的那身黑色劲装。
她打开梳妆台底下的一个暗阁,拿出了一把匕首绑在腿上,她拿着一壶酒,伸手掀开窗子,窗外夜色正浓,她脚尖轻轻一点地,像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
皇宫有一个密牢,位于冷宫旁边,专门用来关押一些特殊的犯人,密牢的守卫宋时绥都熟悉,都是风雪山庄的人,要么是从小和宋时绥一起长大,要么是看着宋时绥从小长大。
看见宋时绥这身穿着,两个守卫一时间忘了行礼,下意识说道:“这大晚上的,怎么还顶着风跑一趟。”
宋时绥说道:“我来看看隐叔。”
两个守卫互相对视一眼,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接连叹了好几声:“他那个样子,你见了还不如不见,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了。”
宋时绥说道:“我又不是闺阁里娇滴滴的姑娘。”
守门的两人仍旧犹豫,宋时绥叹气:“如果我硬要闯,你们还能拦住我?”
能不能拦住先不说,刀剑无眼,万一伤了当今的皇后,哪怕是有旧时的情谊也得遭殃,守门的两人哎哟了一声:“哪敢啊,这不是怕你伤心么。”
两人苦着脸打开了门,吩咐一个狱卒给宋时绥带路。
密牢里灯光很暗,用的是十分劣等的蜡烛,燃烧时会产生呛人的烟雾,宋时绥捂住鼻子,跟着狱卒往前走,一直走到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前。
浓郁的血腥味直打鼻子,宋时绥站在栏杆前往里一看,瞬间从头凉到脚。
郑隐已经不成人形了,四肢被铁环透骨穿过,再用长钉牢牢地钉在墙上,他的肩膀两侧也各钉着一支铁钉,一条腿上的肉被悉数刮去,只剩下挂着一丁点肉的白色骨头。
除了血腥气,还有一股恶臭腥臊的屎尿味,郑隐身下都是粪便,上半身批了一件狱卒的衣服,显然之前在牢里赤身裸体的受刑,怕冲撞了皇后,这才临时给他批了件衣裳。
宋时绥惊得差点摔了酒壶,对狱卒说道:“把门打开。”
狱卒掏出一串钥匙开了锁,小声说道:“若早知娘娘来,奴才们就打扫一番了,倒也不是奴才们渎职,只是上头特意吩咐过,不能让他好过。”
宋时绥进了牢里,被钉在墙上的郑隐费力地抬起眼皮,见了她,一双浑浊的眼睛微微亮了亮,靠在墙上虚弱地喘了几声,艰难地酝酿了一会气息,才用十分沙哑的声音说道:“小时来啦。”
宋时绥鼻子一酸,她从小是把郑隐当爷爷的,纵然知道郑隐落在玉摇光手里绝对活不了,可是眼下这个场景还是大大超乎了她的预料。
“别哭啦,”郑隐说一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宋时绥连忙走上前几步,离得近了才看见郑隐的脚是悬空的,身体的重量都靠从骨头钉进墙壁里头的钉子支撑着。
这是何等残忍的酷刑,宋时绥拎着酒壶的手不断颤抖着,郑隐笑了笑:“小时还带了酒来啊,快给我喝一口。”
宋时绥一边落泪一边点头,先是从牢里捡了几块砖头垫在郑隐脚下,郑隐踩着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宋时绥从兜里掏出一个酒杯倒上酒递到他嘴边,郑隐喝了一口,咂咂嘴,满足地叹了一声:“就想着这一口女儿红呢。”
宋时绥擦了擦眼泪,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郑隐把这杯酒喝光,说道:“别哭啦,这是我该受的,玉摇光这个人啊,投注在他人身上的感情都要加倍讨回来,他对你好,你也对他好,他就会加倍对你好,若是让他失望,他就让你不得好死。”
宋时绥又喂他喝了一口酒,他喝下后缓了缓,攒了点力气后又开口叮嘱宋时绥:“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越爱越恨,越爱越杀,小时啊,你不爱他,也得装□□他,别让他恨你,对你失望……”
“隐叔,我一直很害怕,”宋时绥擦了擦眼泪,“他当了皇帝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更难琢磨,更难讨好,总是猜不透他,我好想回到风雪山庄,回到过去的日子啊。”
她痛哭起来,郑隐慈爱地看着她,眼神也泛着泪光:“别怕,人生就是一场煎熬,熬着熬着就熬过去了。”
宋时绥点点头,又喂了他一口酒,不知不觉间,酒壶已经空了。
“我该多带一壶的。”
“一壶够啦。”
“我是把你当亲孙女的,好孩子,你送我一程,让爷爷痛快的走吧。”
宋时绥的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流了,她抽出绑在腿上的匕首,郑隐对她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血从匕首上滴落,宋时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离开了牢房。
回到寝殿时,殿里的宫女们跪了一地,宋时绥摇摇晃晃地走进殿里,就见穿着月白衣衫的玉摇光站在窗前,看着宋时绥养的那盆金钱橘。
听见宋时绥的脚步声,他转身走过来,宋时绥本以为他会说什么,强打起精神准备听着,结果他却什么也没说,走到她身边就把她抱起来走进卧房里,将她放在床榻上。
他脱着她身上的衣服,宋时绥说道:“不是说明天才回来么?”
玉摇光说道:“想早点回来见你,多赶了一夜路。”
他离开皇宫已经有好一阵了,这期间都是会易容的手下替他上朝,折子都是宋时绥批的,至于他要做什么,他不说,宋时绥也不会问。
他身上冷冷的,还带着外面夜风的气息,宋时绥身上剩了里衣,他又展开双臂抱住她,把她深深地抱进怀里。
宋时绥说道:“我把隐叔杀了,你会不会怪我?”
玉摇光沉默了一会后,忽然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他的嘴唇有点凉,宋时绥靠在他怀里,仰着头看他。
“我既舍不得他死,也舍不得他生,你杀了他也好。”玉摇光摸了摸她的脸,“不怪你,都是我不好,竟然让你瞧见了这种事。”
宋时绥摇摇头,从床榻上坐起来,伸手解他的腰带,玉摇光脱下了外袍,穿着里衣坐在床上,叫宫女在寝殿里点上了安息香。
杏色的软纱帐子已经放下了,玉摇光抱着宋时绥躺在床上,宋时绥理了理被他压在身下的长发,轻声说道:“最近大臣上了许多折子。”
玉摇光柔声说道:“折子里都讲了什么?”
宋时绥低声说道:“后宫虚设,妃位空悬,应当广开后宫。”
“那小时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