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暴风雨夜③(第2/3页)

虞微年的睡眠质量不错,当下却罕见地失眠,毫无睡意。每个人做事都需要动机,不可能有毫无缘由的事。

柏寅清做的一系列行为与言语,动机是什么?理由是什么?

总不可能真是喜欢他、爱他吧?

想到这个答案,虞微年禁不住打了个鸡皮疙瘩。一个从来不相信爱的人,深思不出答案,竟会往这方面靠拢。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爱情,更没有永恒的爱情。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他也见过父母感情深厚,他也曾在儿时被父亲举过头顶,一家三口的照片其乐融融,无比美好。

可才过去多久?他父母频繁争吵,父亲快速移情别恋。

又或许,爱确实存在,只是爱有保质期。一旦过期,爱便不复存在。

假定现在柏寅清还喜欢他、爱他,他又无法理解,柏寅清爱他什么?他们之间已经彻底撕破脸皮,见过彼此最歇斯底里,也最负面的一面,他们应该成为仇人。

柏寅清究竟在执着什么?

虞微年只会爱一个人光鲜亮丽的一面,英俊的外表,高挑的身材,冷淡的气质……他绝对不可能在看到一个人的阴暗面,仍然选择无条件接纳。他不是蠢货,更不会给自己找罪受。

越想,虞微年越想不通,智商出群、出生以来从未吃过苦头的他,竟会栽在这个愚蠢的问题上。

他烦躁地睁开眼睛,正要去洗把脸,侧过身,借着即将燃尽的蜡烛,他看到柏寅清眉头紧锁。

柏寅清的脸色极其难看,额头布满细细密密的薄汗。他的呼吸频率明显异常,虞微年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心脏跳动的速度更是惊人。

虞微年有时候也会发现柏寅清的异常之处,可柏寅清总会找到合适的理由,他没有放在心上过,因为他也总是会生一些小病,既然他们开口说“没事”,态度又很平静,说明问题的确不大。

如果柏寅清真患上某些严重的、难以治愈的疾病,不是应该在他面前示弱、装可怜,来更好地达到目的吗?

但从刚才到现在,柏寅清一直没说他究竟怎么了,如今的虞微年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他可不想柏寅清真死在这小木屋里。

好歹前任一场,他还没那么残忍,能做到眼睁睁看着柏寅清出事。

虞微年给柏寅清测了**温,柏寅清有些不配合,电子体温计显示39.2度。他登时愣住,迅速去翻医药箱。

退烧药已经没了。

柏寅清一共就没带多少药,退烧药恐怕也是顺手放进去的,他们谁都想不到老天会开这样的玩笑,双双发烧,两个病人被关在一起……

“你刚刚有没有吃过退烧药?”虞微年拍着柏寅清的脸,试图让他清醒。

“别怕。”

柏寅清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眼前一片模糊,却能清晰感受到虞微年身上的焦灼情绪。他身形不稳地坐起,将虞微年面对面抱入怀里。

“别……怕。”他声线沙哑,断断续续道,“会没事的。”

心脏猛地过电一击,虞微年神色复杂,他愈发看不懂柏寅清了。柏寅清不高考状元吗?他原以为他们都是聪明人,沟通交流起来应当很方便。

但他现在真想打开柏寅清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一颗退烧药都没吃,都给我吃了?”

虞微年自下而上箍住柏寅清下巴,他居高临下,垂下的眼底带着愠色。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冷声开口,“回答我。”

“你撒谎,我会知道。”

“……”

哪怕烧得神志不清,柏寅清还是担心虞微年生气。他慢一拍地思索,拼凑组合成一句话,“我怕他们找不到我们……药不多。”

“你吃就好,我没吃。”

“我很擅长忍耐……”

对柏寅清而言,他很久很久,自有意识开始便在忍耐,他习惯性忍耐痛苦。痛苦总胜过麻木,能够让他更加清醒。

虞微年不是。

虞微年从小没吃过苦,他也不能让虞微年受苦。

“……”虞微年眼神晦涩,他实在不理解柏寅清的想法。

不管从哪个角度思索,他都无法理解。

虞微年一把推开柏寅清,在小木屋里翻箱倒柜地寻找。说不定小木屋里某个角落里还有药呢?亦或是联系外界的工具……

若是放任柏寅清这样下去,恐怕柏寅清脑子都要烧坏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柏寅清甘愿放弃唯一的药,又将所有可以生存下来的资源让给虞微年一人。

救援遥遥无期,他们两个人被困在这里,可以是幸存者,也可以是竞争者。

柏寅清是真的不怕死吗?

亦或是……比起自己出事,柏寅清更怕他有闪失?

虞微年被这个念头惊得浑身鸡皮疙瘩,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比起自己的生命安全,更担心他人安危?

这无论如何都不符合逻辑,血缘至亲尚可以为利益反目成仇,每个人都是自私自利的。

虞微年越是思索,越是不解,那个荒唐的、不可思议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回答反复出现,似乎提醒着他这就是正确答案。

他在屋内翻着抽屉,寻找可用药品或工具,毫无所获的成果令他愈发焦灼,最后连衣衫、发丝都变得凌乱。

虞微年很少、不,是几乎没有过这般混乱的时刻。

正当虞微年想回到床边检查下柏寅清的状态时,他敏锐听见天空传来一阵异响,仿若直升飞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透过灰蒙蒙的窗外,红光闪烁,警报声响亮。

是救援信号!

虞微年尚未做出什么反应,小木屋门便被一脚踹开。一行训练有素的武装人员蜂拥而入,他们皆手持枪械,模样极其夸张。

另一边是医疗团队,在看到虞微年之后,他们迅速上前,给虞微年套上厚实暖和的绒毯,测体温、检查伤势……

虞微年本想说他没事,迎面看到面容冷肃的虞简意自人群簇拥中走出。

她走到虞微年面前,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庞,涌现明显的怒火,似被挑衅的母狮,浑身散发危险气息。

“小虞总,这事是我们柏家对不住……”

另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面容端正严肃的中年男人自武装部队中走出,他浑身散发浸染权钱的、上位者的掌控气息。然而在面对虞微年和虞简意时,气质刻意收敛,而显现出几分弱态。

“是我没有教育好我的儿子,虞董,小虞总,你们需要什么补偿,我们都会做到……”

虞简意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伸手摸了摸虞微年的额头:“年年,你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