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交代
沈青叶眉头紧皱：“据我所知, 梁永成一家，对你不薄吧？”
梁文俊“哈”地笑了一声：“不薄？怎么个不薄？就每个月那么点零花钱，就是不薄了？”
“那都是他们本该给我的！”
梁文俊双手撑在桌面上, 半站了起来, 身子前倾, 一手指着外面, 神情激动道：“当初要不是我爸, 他梁永成能有今天？”
“要不是我爸，他那个大学根本就上不了！又何谈现在的这些成就？”
“结果呢？他是家财万贯了, 留着我爸在那苦哈哈地打工。等我爸死了，他假惺惺地把我接回去，说是要照顾我，可实际上他又付出了什么？”
梁文俊扯了扯唇，嗤笑道：“他不过是多掏了那么点钱，不过是象征性地管教我一下, 就指望我对他感恩戴德了？”
沈青叶眉目沉凝，难以理解他的想法：“梁永成对你的用心, 对你的关心, 在你看来, 都是假的不成？”
“关心？谁稀罕他的关心？他的关心值个屁！”梁文俊冷声：“我有自己的爹妈, 他有自己的儿女。他就算对我再担心，怎么着, 以后家业还能留给我不成？”
“不过是找他要辆车, 对他而言九牛一毛的事，都得我千求万求，伏低做小……”梁文俊神色阴沉：“他要是真的爱护我，又怎会如此？”
沈青叶深吸了一口气, 闭了闭眼，随后冷静开口：“所以，你就杀了他？”
梁文俊闻言，却是忽地沉默了一瞬，而后低低笑了起来。
他看着沈青叶，眼中全是不忍和无辜：“警察同志，我也不想的。”
他无奈开口：“那毕竟是我唯一的叔叔啊，我怎么能忍心这么做呢？”
“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啊。那七百万，我根本就拿不出来。可要不能在规定时间里把钱交给他们，他们就要砍了我的手啊！”
梁文俊声音悲切：“我去找叔叔，求他帮帮我，可他却骂我废物，骂我中了别人的圈套，骂我蠢！”
“我跟他承诺，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听他的安排，不会再鬼混了，可他始终不同意。我甚至把之前不小心杀过人的事告诉了他，跟他说要是不把钱给他们，他们就要去警局告发我，到时候我就得在牢里过下半辈子了……”
“可不管我怎么说，他始终无动于衷。”
梁文俊看着他们，拍着胸脯，情真意切地道：“警察同志，我想活啊，我想活！”
“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就那么七百万，连他身家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只要他愿意拿出七百万，我就能躲过这一劫了！”
“可他却不愿意。”
“他让我滚，说他没有我这种侄子，说他对我太失望了——”
“那我能怎么办呢？”梁文俊静静地看着她，笑着重复道：“我想活啊。”
“可他摆明了是不想让我活的。”
“只要他还在，那我就不可能如愿。所以……我就只能杀了他了。”
“他死了，那他的财产就全是我的。到时候别说七百万，就说七千万，也不是没有。”
梁文俊道：“警察同志，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是为自己考虑罢了，这怎么能怪我呢？”
“但凡他愿意拿出那七百万，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您说是不是？”
“这本来就是他该给我的。”
屋里沉默了良久，沈青叶看着他，才缓缓开口：“从来没有，谁天生就该对别人怎么样的说法。”
梁永成的兄长当时竭力供他读书，不管是出于兄弟情谊也好，还是考虑到了以后。这么多年来，梁永成对兄嫂、对这个侄子，已经是仁至义尽。
更何况……
沈青叶忽地道：“梁文俊，那天雨夜你撞到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死。”
梁文俊脸上的笑容倏地一僵，有些愣愣地看向沈青叶：“什么？”
沈青叶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那天晚上，你撞到的那个人，根本没死。”
“他是佘曼青的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佘曼青刻意给你设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抓住你的把柄，让你投鼠忌器，不敢随意报警。”
“就像现在一样。”
梁文俊闻言，整个人瞬间怔在原地，脸色难看得可怕。
“不可能，不可能……”他拼命地摇头，喃喃自语地开口。
沈青叶却不愿让他再继续抱有什么幻想，冷酷地将事实真相剥开给他看：“这是佘曼青自己亲口承认的，口供就在这里。”
她拿起手边那份文件，对着他挥了挥：“你要看看吗？”
梁文俊怔怔抬眸，看着她毫无表情的神色，又看着那份白纸黑字，忽地狠狠一拍桌子：“你胡说八道！你在骗我，对，你肯定是在骗我！”
“你想让我内疚，你想让我自责！不可能，我告诉你不可能，不可能……”
沈青叶眉眼一沉，声音一厉，直接打断他的话：“是不是骗你，你是真的不清楚吗？”
“如果真的出了人命，市里怎么可能那么安静，没有丝毫动静？”
“你仔细想想，出事之后的那段时间，周围有人讨论过这回事吗？你眼亲眼看到过新闻媒体播报这件事吗？”
梁文俊声音提高：“我听到过，我看到过！”
“我有在一份报纸上——”
他话音未落，声音戛然而止。
他忽然想到，他听到关于这个案子的信息，是在佘曼青嘴里；他看到的相关报纸，也是佘曼青带来的。
他所知道的关于那个“案子”的一切信息，都是从佘曼青那里得到的。
梁文俊身子一软，整个人无力地跌倒在椅子上：“不可能，不会的，不会的，你们在骗我，不可能……”
如果他当初根本没有杀人，那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梁文俊脑子里一片混乱，沈青叶却不愿意给他冷静下来的机会，冷声道：“我骗你，我们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梁文俊，现在对我们来说，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你已经招供了，我们没有任何必要再去骗你。”
“现在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所做的一切，简直是错上加错！”
梁文俊猛地抬眸，双目充血，手指紧紧地握成了拳。
片刻之后，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所以呢，那又怎么样？”
他语无伦次地道：“我杀人这件事是假的，可是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啊！”
“在他眼里，我是杀了人的，我手里是有人命的！他要是不愿意帮我还钱，那我就很有可能去蹲监狱了！可是他不在乎，他根本就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