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4/4页)
皇室如此重视,原本暗自觉得小皇孙生在了七月份,月份不佳的流言也立即烟消云散,转而开始操心着该送些什么样的礼物以贺楚王。
也有并不在意什么忌讳的,眼中只看见了一件事:楚王后继有人。以往与晋王相较时,楚王膝下空虚这一条是不可否认的缺陷,如今楚王妃诞下楚王的嫡长子,两者便又站在了同一起跑线。
一时之间,原本清净的玉鸣山也沾染了俗世的气息,山道上常常人来人往,皆是往来与京城与山中两地之间传递消息的。
裴家倒还是一贯的岁月静好,因裴钺得了假,一家子上至裴夫人,下至一群小朋友们还在校场上似模似样的比了几圈。
就是苦了裴钺,何时经历过这样比得不是谁快,而是谁跑得更慢的比赛?就连踏雪也是躁动不安,原本一踏上校场就要下意识冲刺,谁知背上的裴钺却时不时发出让他慢些的指令,只能强行按下本能,慢慢前进。
费尽心思安抚着踏雪让他保持着慢慢散步的速度,好容易等到裴泽等人冲过了终点线,裴钺终于松了口气:这样的比赛,倒比秋猎时的大比还要难些,也难为了幼娘,竟能想出这样促狭的法子。
明棠不由大笑:“如何?阿钺可还要再比一场?”
裴钺看她一眼,无奈:“那我只好先认输了。”
裴泽几个倒是格外兴高采烈,虽说按照规则是输了,可毕竟比长辈们先到终点线,一个个虽败犹荣,夜里聚在一处嘀咕了好久才在侍女们的催促下各自歇了。
小朋友们早早歇下,大人们却各有各的事做。
正是月初,天边寒月如钩,星辰却是闪耀,撒在夜幕上如同宝石一般。因在山间,更有种几乎伸手便可摘得的错觉。
明棠与裴钺沐浴过时夜色已深,两人却都无睡意,见外面星光灿烂,明棠不由兴起,邀他到院中纳凉说话。
闻荷等人已经都去歇下了,有夜风微微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又有不知名的昆虫偶尔鸣叫几声,院中气氛却依旧静谧。两人并肩坐着,见裴钺头发干了,明棠取了梳子为他梳发。两人闲聊着,明棠手上动作不停,待明棠反应过来时,她已不自觉将裴钺两侧的鬓发编成小辫。
啊这...都怪照夜,惹得她要形成肌肉记忆了。
裴钺似无所觉,明棠也有意不去拆开,继续听裴钺跟她讲如何分辨不同的星宿。
裴钺倒不信钦天监那套观星的说辞,只是行军野外有时需要依据天上星分辨方向,识别星辰方位就也成了他的一门功课,可惜到如今实践的机会都不多,现下拿来说与明棠听,也算是另一种学以致用。
两人越聊越多,早些时候又毕竟消耗了些力气,翌日,明棠毫不意外地起晚了,起身时连早饭时辰都误了过去,裴钺倒是早已起身去了别宫。
别宫不比皇城森严,连皇帝也比在宫中时瞧着轻松些。见了几个大臣,又听了些闲话,皇帝临时起意要到山中走走,召裴钺相陪。
裴钺一袭玄色劲装,乌发尽皆拢在发冠中,与往日仿佛,被皇帝止住行礼的动作后直起身站在他身后,正要说话,察觉到皇帝的目光在他发间定了一定,心中微微一紧,却听皇帝问他:“听说你家小阿泽已经开蒙了?”
提起裴泽,裴钺面上不由便带了笑:“也不算正经开蒙。陛下知道,我家向来要略重武略些,只求识文断字,写出的字迹像样些就是了。但臣妻家中诗书传家,历来三四岁上就要正经寻了先生教导学问,两相综合,便由岳父寻了个先生,每日里带着阿泽见见书里的市面罢了。”
“人从书里乖,早受些熏陶总是好的。”皇帝点点头,“想来你裴氏族人也做如此想,故而送了适龄子弟一同到你家去。”
裴钺语气依旧轻松:“陛下也知道,我们家嫡支血脉稀薄,只阿泽一个,不免孤单些,人也不活泼。自族里寻些跟他年岁差不多的孩子,也多是为了陪他玩儿。就连教他的先生,也是我们特意寻的性情豁达、不会压抑了阿泽的。不敢瞒陛下,当日上元节时臣一家出门游玩,曾因缘巧合救下一个孩子,那孩子跟阿泽投缘。先时也十分稳重,现如今也在我们家中随阿泽一道上天入地的瞎胡闹。”
皇帝听得入神,不免有些感慨:“皇后当年最钦佩你母亲,觉得有她在,你们裴家往后三代必然成材。如今你已是应验了的,就看再过十年,你这侄儿能否应了皇后的话。”
裴钺自然连连自谦,又陪着皇帝在山中散了半晌,待到有人来报户部尚书求见,方才告退。
他身量高挑,一袭玄衣在这满眼绿意中显眼非常,皇帝站定,看着他慢慢走远,便入了神。
身旁汪伸觑着皇帝的神色,忽而笑道:“奴才寻常只觉得裴家玉郎行事稳重,倒忘了他还是个年轻人,爱俏,喜欢搞这些小花样。”
皇帝就也淡淡笑了:“没听他方才三句话不离他妻子,恐怕不是他爱俏,是他那妻子爱俏。”
汪伸微微躬身,略有些羡慕的模样:“哎哟,这可是闺房之乐了。奴才不懂这个,倒是羡慕裴世子有这份儿闲情逸致,有这份功夫弄头发,怕是一回家里便闲得很,万事不用操心。”
皇帝垂眸看他一眼:“你若是有心歇一歇,过一过不操心的日子,倒也不难。”
汪伸便连连告饶,表着忠心,陪在皇帝身后,主仆二人慢慢踱步回了书房。
户部尚书年事已高,因位高权重,不愿显得年老体衰,一贯是将须发染成乌黑,整齐扎好,再挺直腰板,便显得精神矍铄,年轻了好些岁。
皇帝听着他说话,眼前晃动着他那整齐的须发,却不自觉回想起裴钺鬓边那两绺乌黑的小辫,又有些想笑:这些日子此起彼伏,不知出了多少事,他倒是闲得很,还有心思琢磨这些。瞧着稳重,却原来跟他兄长裴钧一样,是个万事随心的。
罢了,不过是几个稚儿间的交往,实不必因此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