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留恋处兰舟要催发,伤离别眨眼过三年(第2/3页)
九指懊恼的拍了拍脑袋,“不晓得如意今天要回来,早知我就去给胭脂买些糖了。”
如意忙说道:“如今胭脂在梅园大小姐房里当差了,大小姐每天都把她的点心份例给丫鬟们吃,胭脂说吃了两天,脸都吃圆了呢,她不缺好吃的。”
“还有,我听蝉妈妈说,等过完年了,不忙的时候,会给丫鬟婆子们排班,轮流放假,回家住几天,算着日子,也就是再等个二十来天,你们父女就可以团圆了。”
“真的!”九指高兴的站起来,“我得抓点紧,把她的小房间墙壁粉一粉,窗户也刷上新油漆,窗户纸也该换了,被子床褥,全换上新棉花……”
杨数把腰间的川金扇取下来,向吉祥讨笔墨,在扇子上写道:“欣欣笑口向西风,喷出玄珠颗颗同。采处倒含秋露白,晒时娇映夕阳红。”
这是宋代一首歌颂花椒的诗,杨数写罢,将扇子装进扇袋,递给如意,“劳烦你将此物给花椒妹妹,没机会面辞,送她一把扇子,希望她像花椒一样,名如其人,笑口常开,少想烦心事。”
花椒可不都是开着口的么,里头有一颗颗红色的小种子,寓意笑口常开。
如意接过扇子,依然是吉祥赶着马车,把如意送回颐园,大人们都站在门口挥手告别,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子口才回去继续聊天。
就在马车往颐园东门赶的时候,承恩阁,蝉妈妈躺在卧房的炕上,门窗紧闭,就连底下的门缝,也都用浸泡过水的手巾堵死了。
卧房原本燃烧着两个火盆,因门窗紧闭,门缝都封住了,没有新鲜的空气进来,火盆里的火苗越来越弱,最后都熄灭了,只剩下红色的木炭,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随着火苗减弱,炕上的蝉妈妈越发觉得无力,她闭上眼睛: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今天一整天,蝉妈妈都没有精神,像一具行尸走肉般,木然的打扫五层承恩阁,木然的去大厨房吃饭。
她把木蝉放在怀里,用体温去暖它,好像这样,木蝉就能活起来,重新发出聒噪的声音。
她满脑子都是年轻时的父母、和童年时与父母在一起的美好的时光。
那个时候有多么美好,现实就有多么冰冷残酷。
到了傍晚,该去大厨房吃晚饭了,但是蝉妈妈一点食欲都没有,甚至,她连生的欲望都没有了!
蝉妈妈想着,父母死前的遗言,是他们夫妻到了阴曹地府,不会转世投胎的,就在下面保佑婵儿逢凶化吉,吉祥如意,安乐无忧。
父母还在阴司等我呢!
这个念头一起,蝉妈妈就心生死志,心想,我还活着做什么?最后一点念想已经满足了,我已经知道了父母的下落,我还知道他们一直都是爱我的,这就足够了。
我活够了呀!
爹,娘,我这就去阴司找你们,我们一家子终于可以团圆了!
蝉妈妈于是点燃了两个炭盆,关闭门窗,把手巾打湿了,堵住门缝,然后把木蝉放在怀里,静静的躺在床上,等待与父母团圆。
恍惚中,蝉妈妈听到“知了”、“知了”的蝉叫声,她寻声而去,从老妇,变成妇女、少女、越变越小,成为四五岁的小姑娘。
院子里,父亲在雕琢一个木蝉,“蝉儿,给你玩。”
蝉儿拿着木蝉把玩,这时屋里走出一个女人,正是母亲,母亲挥着手,“中了饭了,快来吃吧。”
父亲牵着蝉儿的小手,坐在饭桌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蝉儿刚端上饭碗,就听见门口有人叫她:“蝉妈妈!蝉妈妈!”
是如意的声音。
蝉儿说道:“如意,我在和爹娘吃饭呢,我不回去了。”
可是如意并没有听见去,声音还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蝉妈妈!蝉妈妈!你醒醒啊!”
蝉儿放下饭碗,捂住了耳朵,“我不听!我不去!我要和爹娘在一起!”
父母按住蝉儿的小手,把她的手从耳朵上拉开了,说道:“这不是你来的地方,回去吧,好好的活着,等时候到了,我们去接你,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投胎,下辈子还当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爹,娘,我不回去!”蝉儿还是不肯走,可是身后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她拖走!
“爹,娘!”蝉妈妈挣扎着,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如意从床上拖到了门外,人中火辣辣的疼,被如意掐醒了。
“蝉妈妈!你醒了!头还晕不晕?”如意脸上满是泪水,却又满脸高兴,“你要好好活下去呀,你看,你现在的日子,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是因为你父母的遗言啊,他们说到了阴曹地府,不会转世投胎,就在下面保佑婵儿逢凶化吉,吉祥如意,安乐无忧。如今,如意和你一起在承恩阁当差,吉祥在外头跑腿帮你寻亲,不就是吉祥如意吗?”
“吉祥如意,安乐无忧。遇到我们两个之后,蝉妈妈一生都是坦途,安乐无忧。既然托生为人,还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好容易过上了好日子,这辈子,要活够本呀!”
如意这张嘴,除了能言善辩,还能抚慰人心。
她回到颐园,本来打算先把捎带的东西送给花椒和胭脂,但经过承恩阁时,发现山上承恩阁廊下的气死风牛角灯笼都没有亮!
以前,只要如意没有回来,蝉妈妈一定会在天黑之后,把承恩阁廊下的灯笼都点起来,照亮她回家的路。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意赶紧跑上山,找蝉妈妈,差一点点,蝉妈妈就要憋死在卧房了!
蝉妈妈哭道:“好,我不死了,我要活着,父母在地下保佑我遇到了吉祥如意,过上好日子,我就好好活着,这辈子要活够本!”
安抚好了蝉妈妈,如意还要连夜给花椒和胭脂送东西,但是又不放心蝉妈妈一人待着,就去自己的房间,把胭脂上回帮忙裁出来兰州羊绒布抹额拿出来了。
如意说道:“接下来的日子又是小年,又是要放月钱,我忙得很,实在没空给王嬷嬷做抹额,麻烦妈妈代我做针线,在抹额上绣……”
如意想了想,找了个很费功夫的绣纹,说道:“就绣花开富贵吧,里头的牡丹花得绣的精细点,王嬷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担心她瞧不上。蝉妈妈就把多年的绣工都使出来,这个过年的礼物我才拿得出手啊。”
蝉妈妈的性格,就是清贫倔强,爱面子,无论给她什么事情,她都要做好,反正在抹额做好之前,她绝对不会再生去死的念头。
蝉妈妈答应了。
如意还把自己的蜡烛拿出来,递给蝉妈妈,“我升了二等丫鬟之后,每个月发三根蜡烛,蜡烛比油灯亮,我晚上回来就睡,不做女红。妈妈拿去,晚上做活的时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