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双耳瓶(第4/5页)
周屿淮看了一眼,说:“有人的地方就有闲言碎语。”
这种情况太正常不过了。
程院长坐了下来:“母亲七十二岁前有过几任对象,没结过婚,还记得小时候周围人都说母亲太挑,文化女性要求高。”
程院长的声音娓娓道来:“我也问过母亲,她回答说,如果一段恋爱都撑不下去,结婚那更不是好选择,每个群体团队,都会有一个在别人眼里显得特殊的人,特殊是会被议论的,怎么看自己,才是重要的,大家习惯美化或是诋毁自己没有走过的路,这是常态,恋爱的最初是要你自己觉得在感情中舒服才对。”
要自己觉得舒服,这是舒绣奶奶的感觉。
裴溪听到这里,侧头看了一眼周屿淮,就在她眼神慢慢投递过去时,周屿淮也转头了,视线就这样轻触到一起。
没有人躲闪,没有人移开。
各怀心事,揣测对方。
在几秒后,周屿淮慢条斯理移开,问道:“感情也是需要磨合,磨合的过程不见得会有多简单,那这种舒适感便会在过程中减少。”
“那就看看最初的动心,是不是大于后来磨合的过程。”程院长脸上还是温和舒心的笑容。
大于磨合的过程......
周屿淮这句话好像是帮她问的,因为当初是她提出的不合适。
到底是哪里不合适,这么多年。
周屿淮一直没有找到答案。
七十二岁的婚礼,是一次为自己的选择,很大胆,很勇敢。
“那怎样判断才觉得大于了最初的动心?”裴溪双手捧着杯子,她手心凉得彻底。
“你都这么问了,怎么还会大于最初的心动呢?”程院长说话没有为师者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和普通朋友聊天一样,说话让人觉得得体、舒服。
在她身上能看到舒绣奶奶的感觉。
裴溪下意识地捏紧了纸杯,滚烫的热水瞬间刺满了她每个细胞。
心脏就砰砰地直跳。
她的余光瞥见了,周屿淮在看她。
眼神是柔和的、缓慢的,像是刚萌芽的温和。
她只想将所有的动作做得悄无声息,隐藏住那些不敢展现的怀念,也逐渐开始奢望周屿淮移开眼神。
这时,门响了。
她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同时转头朝着门口看去。
是一个少年站在门口,雨衣上沾了一层水珠,进屋前先脱掉了雨衣,然后将书包摘下来。
“程妈妈,学校通知要停掉了今晚的自习课,很多学生去不了。”
程院长站了起来,周屿淮和裴溪几乎是同时跟着她站起来的。
“这是我们福利院目前年龄最大的孩子。”程院长介绍后,孩子也懂事地叫了声哥哥姐姐,脸上没有太多的腼腆,反而是放得开了些,最后还夸了句这位姐姐很漂亮。
裴溪听得不好意思,微微笑着回应了一下。
“对了,我听老师说,董家山那一块好像发生了山体滑坡。”
程院长眉头紧皱,脸色变了。
“怎么了?院长。”周屿淮察觉异样问。
程院长说:“父亲的祖坟地在董家山那一块,母亲的墓也在。”
裴溪问:“那现在怎么办?”
程院长思索了一小会:“你们先坐会儿,我去打个电话问问。”转向少年那边,“陪哥哥姐姐说会儿话。”
“是。”
那少年不过十七八岁,随着程院长出门,他也便像个大人一样担当了起来,招呼他们坐,又添了热茶。
“哥哥姐姐是来祭奠舒绣奶奶的?”
“嗯。”
“福利院很多走出去的孩子,五一节都会回来祭奠,有个阿姨之前还做了好大一块牌匾,上边刻着‘舒绣先生’,好气派。”
少年开口让裴溪和周屿淮目光顿了一下。
他们每一次表达都习惯了称呼舒绣女士,先生一词脱口而出,难免会产生反应,但很快又收住了这种反应。
少年会观察眼色,开始解释。
“姐姐是不是对先生一词产生好奇?来这儿的游客都会到福利院来看看,这里发生过地震。”
“‘先我而生者’为先生,‘学识年长者,故谓之先生’,先生一词不仅限于男性,一个人被人敬佩,愿被看作师长,被称‘先生’很正常。”
周屿淮慢慢抿着茶水。
“哥哥说得对,我们有时称舒绣奶奶为先生,她不仅是奶奶,也是老师。”少年双目都是含着纯澈,“我们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见识不多,我记得小时候,镇上是没有像这么规格的染坊,个体户的染布都只能在集市上卖卖,或者是等人来收,这技术也是村里传来传去。是舒绣奶奶提出在镇上开设传承这项技艺,这不游客多了,带着孩子体验的也多了,技艺传下去了,这布料销路也宽阔了些。”
“这些事儿都是听程妈妈讲的,我那会小,不知道其中具体的,舒绣奶奶很了不起的,她们找不到更好的称谓来纪念舒绣奶奶,因此选取了‘先生’二字。”
少年满眼都是傲娇,这样的舒绣奶奶的确是了不起。
裴溪了解了存在于赵老先生遗物中的舒绣奶奶,也在舒绣奶奶遗留的故事中了解了另一种人生。
生前的故事,也是留给大家的遗物。
这一趟对于她来说很特别,特别到一种地步,一种站在彼岸桥头看众生的感觉,置身事外后又成局中人的感觉。
程院长回来后,他们问了具体的情况。
董家山山体滑坡,墓地是被盖住了,现在还处于危险地带,不能过去。
听说舒绣奶奶和自己的先生是合葬坟,生前两个人定好的。
“目前只能等到天晴过去,董家山那边的村民查看了,墓碑是好的。”程院长说着刚打听到事情。
周屿淮说:“山体滑坡也会存在后续的危险,最好是等到天气彻底放晴,排除了危险,再修筑坟墓。”
“对啊,院长您别着急,这事情不能急。”
程院长呼出一口气,蹲身用手里的钥匙打开柜门,这件屋子是舒绣奶奶生前的卧室,屋子没有陈旧的味道,不过雨后会有些潮湿气。
“不着急,现在也没有办法,天晴后再查看。”
柜门开了,锁放在桌面上,在柜子拉开时,左角立着的青釉双耳瓶显露在面前,裴溪视力好,看图案一眼认出跟之前看到的假的外形一模一样。
原来这个瓶子真的在这儿。
她下意识扯了扯周屿淮的衣角,提醒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