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阁皂道城(第2/3页)

“那以后我在番地的名声可越来越臭了。”

袁明妃脸上笑的开心,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这世上可没有天天被人戳脊梁骨的佛,看来我会是第一个。”

“你当你自己的佛,管他们那么多?”

李钧拿过袁明妃手中的烟杆,站起身来。

“呆在这里好好养伤,看着他们。”

袁明妃怔住:“你去那儿?”

“好不容易来了江西,见过了龙虎,可还没见过阁皂呐。我在那儿也有些老朋友,得去见一见。”

袁明妃急声道:“现在去招惹阁皂山只会让我们腹背受敌啊。”

“敌进我退,敌疲我扰。打游击要的就是越乱越好,怕什么腹背受敌?”

李钧头也不回道:“天师府不是想要守株待兔吗?那就把他们钓出来打!”

袁州府,分宜县。

李钧对这座县城的第一印象便是繁华。人烟稠密,远胜于龙虎山的广信府。

换了身青袍,戴了顶混元巾,打扮成一名游方道人的李钧,除了袍脚上的狼狈风尘外,其他地方在往来的人群中并不惹人注意,肆意打量这座阁皂山治下的‘道城’。

此刻天色已黯,城市中亮起的灯光并不是儒序基本盘中绚烂迷人眼的霓虹,没有纵欲的酒肆和夜场,但街道上空却并不缺乏人声和喧闹。

路旁街灯洒下的光晕中浮现出一句句笔走龙蛇的道门经典,能看到三两驻足的男道女冠聚在一起谈经论道,语气平缓,笑容柔和。

有商贩背着一捆黑漆漆的木头,手中举着的牌子上写着‘天然雷击木出售’的字样,可身上穿的却也是一件整洁的棉布道袍。

有年幼的道童抱着快要跟自己一般高的箱子,四处化缘,衣袍的袖口和下摆刺着‘分宜执役所’字样。

放眼望去,街道两侧随处可见人满为患的修道精舍。

恰逢有精舍的老板送散了晚课的信徒走出门外,将一截在这个季节本该已经凋零,此刻却开的正好的桃枝递给对方,拱手行礼。

“葛祖无量,恕惜赦罪。”

街头巷尾也多是就地盘膝而坐的信徒。

李钧驻足凝视片刻,对方没有任何反应,脑后分明没有线束,却俨然已经入定,畅游在道法之中。

一条街尚未走完,李钧心头已经满是异样和怪诞。

身旁经过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是面带谦虚祥和的微笑,身上穿的也是如出一辙的道袍,看不出贫苦穷富,分不出贵贱高低。

耳边听到的最多的话语,便是‘葛祖无量’四个字。

不管是熟人碰面,还是生人初识,哪怕是神态亲密的道侣,开口闭口必然是‘葛祖’在前。

至于葛祖是谁?

阁皂山的创派祖先。

这种虔诚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就算在广信府,李钧也从没见到过。

可在袁州府,却似乎人人习以为常,繁琐的礼仪早已经深入骨髓。

狂热。

这是李钧对这座‘道城’的第二印象。

咚!

一声悠扬的铜罄敲击声从城中心的道宫传来,打断了街灯下男女的辩经论道,兜售雷击木的小贩放下了牌子抬起了头,奔跑的道童脚下一个趔趄,屋檐下入定的信徒也猛然睁开了眼睛。

李钧随着人流停下脚步,体内的劲力缓缓流动,随时准备暴起杀人。

“葛祖无量,嘉启十二年九月阁皂疏文已发,各位善信可链接阁皂洞天,也可上前领文查阅。”

一队队表情僵硬的黄巾力士从道宫中走出,手中捧着一叠叠在这个年代颇为少见的纸质文书。

正在跟熟客聊得热闹的精舍老板也顾不得继续寒暄,快步凑到黄巾力士面前,双手高举过顶,毕恭毕敬从对方手中接过一份文书。

周围众人和他一般动作无二,摩肩接踵挤上前去,脸上的表情这时候倒是有了几分人味儿。

李钧混在人群中也跟着领了一份。

黄纸赤笔,开头便是‘葛祖无量,阁皂永兴’八个大字,足足占据了整整一页。

李钧抬手翻过,接下来的内容却让他不由皱紧了眉头。

【儒教余毒已除,道宫布施万众。】

标题下内容繁杂,用词拗口,多是一些无用的祷词。

李钧抿着嘴强迫自己看完,大概弄懂了其中的意思。

目前整个袁州府已经全面取缔了昔日朝廷的各种制度和设施,包括宝钞、府衙、戍卫、夫子庙等等在内,所有权利全部收归于道宫,由阁皂山下派的道官管理一应事物。

这一点倒是跟龙虎山治下的广信府相差不多,差别在于阁皂山的举措更加完善和细致。

制订颁布《阁皂山道门科略》,严禁道官掠夺治地道民的财富,不得影响道民生息修养。严禁道官与道民擅修黄赤之术,不得动摇修道根基。

治地禁止儒袍夷服,一应官民着法衣,去贵贱。派驻道官以入道人数为主要指标,每年进行考核。

凡治地道民犯罪,道宫将视情节严重性,最高赐予三次宽限机会。其中妄议‘葛祖’、背叛阁皂山门为不赦大罪,剥躲现世躯体,意识投入‘酆都’洞天。

不敬治地道官为次大罪,剥夺此生入道机缘,子孙承负恶果,以黄巾之身恕罪,三世方止。

凡表现优异者,可无偿入阁皂洞悟道修行,时限长短由功劳大小决定。

密密麻麻的条款数十条,李钧实在没有耐心一一去读。

反正在李钧看来,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入了道才有机会说话,不入道就只能乖乖听话。”

揭开这层道衣,露出的骨肉和儒序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甚至更加粗暴直接。

李钧接着往后翻,入眼的标题终于让他来了点兴趣。

【新东林党番地受挫,大明佛序内乱渐起】

撰写之人一笔带过了辽东事件,只是说明此事是导火线,新东林党以大明朝廷名义派出巡察组进入番地,借口调查袭击辽东行省的真凶。

在疏文中赫然还放上了一张领衔之人的照片,上面的老人李钧并不认识,但下方的注释却让他眉头一挑。

刘谨勋,大明帝国内阁成员,金陵刘阀家主。

接下来的行文不再像上一篇那样文绉绉,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尖酸刻薄的嘲讽味道。

刘谨勋等人在进入番地后,遭遇了大量不明身份匪徒袭击,从能力特性判断,有汉传佛序、儒序、兵序、农序,甚至还有门派武序。

其中唯独就是没有番地任何一方势力的人。

虽然没有太多的人员伤亡,但刘谨勋依旧被挡在番地边境,半月未能迈出一步。

这阁皂山为了照顾治下信徒的贫富差距,下发的这种文疏突出一个图文并茂,阅读感并不比电子案牍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