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他人之臣(第2/3页)

徐海潮双拳紧握,展臂身前,朗声道:“封疆列土,山河遍起儒国!与之相比,什么官位、什么门阀,根本就不值一提!因为到时候,我们自己便是国祚,就是青史!”

徐海潮压下眼眸,定定看着老人:“这才是我们真正要的,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现在你明白了吗,父亲?”

“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徐家现在是你的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看着宛如走火入魔的子嗣,听着那离经叛道的言语,徐升月感觉自己已然心如死灰。

不,自己早已经没有所谓的心了。

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一颗缸中之脑,一条流连孤魂。

投影的光线渐渐黯淡,老人眼中的哀伤绝望也变得迷糊不清。

“只是潮儿.”

就在老人即将消散之时,他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在你夺权那天,为父为何没有反抗,甘愿让你摘了头颅,挖了脑子吗?”

徐海潮闻言一怔,眼中的狂热稍淡。

“因为当看到你带人冲到面前的时候,为父突然觉得,你比我要心狠,更比我果断,把徐家交代你的手中,或许会走的更好。”

老人话音中带起了笑意:“所以潮儿,你千万别让为父失望啊。”

“放心吧,父亲。”

徐海潮默然站立许久,紧握的十指才才终于渐次松开。

他走到那座摆满徐家列祖列宗的奠台前,燃起一柱香,毕恭毕敬跪地叩首。

“徐家要不了多久,将不再只是门阀,而是真正的儒国!”

“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世道?”

重庆府金楼,川渝赌会总部。

王谢抱着一坛子老酒,刚进门就被赫藏甲这一句话给逗笑了。

“发什么疯呢,你充其量就是个黑帮头目,还关心起国家大事来了?”

他扯了把椅子坐在赫藏甲对面,嘴上问道。

“我也不想关心啊,但现在是影响老子生意了啊。”

赫藏甲骂骂咧咧道:“你看看现在这座金楼是个什么鬼样子,楼上楼下就剩大猫小猫两三只,再过几天,恐怕连个鬼影子都不剩了。要我说还不如干脆早点打,早点打出个胜负,咱们老百姓也好继续过安稳日子。”

“你现在只是生意惨淡,要是真打起来了,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不好说。”

经过了李钧那件事,王谢和赫藏甲这一兵一匪之间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说话间也没有之前的顾虑。

“所以你就知足吧。”

“说得也是,生意差点就差点吧,活着比什么都强。”

赫藏甲也只是发发牢骚,当然不可能期待真的乱起来。

“不过我的王大百户,你今天怎么有时间光临寒舍?”

王谢双手捧着酒坛放在桌上,“大人物有他们的大事情,咱们小角色也得有咱们的小日子。喝两口?”

赫藏甲掀开泥封一角,深吸了一口扑鼻的酒香,双眼顿时一亮。

“好东西!这种传统手法酿造的窖藏老酒,现在可不多见了,你从哪儿来的?”

王谢掸了掸自己的袖口:“你没眼力见,可不代表别人也没有啊。”

“明白了,王百户这是在点我啊。”

赫藏甲啧啧有声,话锋却突然一转:“不过这种好东西在这喝,那可就有点暴殄天物了。”

“这里有什么不妥?”

王谢环视周围富贵奢华的陈设,不解问道。

“读书人看书讲究一个红袖添香,咱们兄弟虽然都是大老粗,但起码也得来四个佳人在左右陪伴”

赫藏甲眯着眼睛抬手虚抓,一脸淫秽笑意。

“算了吧,没那个心情。”王谢摆了摆手。

“这么年轻身体就出毛病了?你们锦衣卫是不是有什么职业病?”

赫藏甲猛然咧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上下打量着对方,随后拍着胸脯道:“放心,兄弟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农序,连老李我都能医得好,你这点小问题那更是手到擒来。”

“老李有什么毛病?”

王谢话音刚落,便猛然反应了过来,明白对方是在拿自己开涮,没好气骂道道:“滚滚滚。”

赫藏甲哈哈一笑,一手抱起酒坛,一手将王谢从椅子中拉了起来。

“行了,就算不要美女作伴,炒两个菜总要的吧?咱总不能干喝吧?”

片刻之后,两人出现在金楼外的一处路边小摊。

爆炒的明火照亮了两双带笑的眼睛,呛鼻的烟气笼罩着他们的身影。

“嚯,挺有劲儿啊!”

赫藏甲满饮一碗,大呼一句痛快,对着王谢笑道:“好酒还就得佐着这股子烟火味儿,要不然怎么都得差点意思,你说是吧?”

“你这个人,有时候还真不像个农序。”

和赫藏甲那一身狂放不羁的草莽气不同,王谢则显得沉稳许多,小口小口抿着酒。

“我不像农序,那像什么?难道像武序?”

赫藏甲摇头失笑:“武序那群莽夫打打杀杀纯粹是个人爱好,我是迫不得己才走上街头跟别人抢饭吃,这里面差别大了。不过说到这儿,我也觉得你不像个纵横。”

“怎么,不造反的纵横,在你眼里就不地道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主要是我接触过的纵横序,那一个个都是满肚子的坏水,站起来一晃,都得叮咣乱响。”

赫藏甲笑了笑:“你跟他们不一样。”

“照你的意思,咱们都是异类了?”

“不对,不能说是异类。”

王谢眉头一挑,“那是什么?”

“咱们这种啊,应该得叫好人!”

赫藏甲表情认真,举起了酒碗。

“你这句话放在现在,可不是夸赞啊。”

王谢同样举起酒碗:“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没听过?”

“当然听过了,但我还听过一句.叫举头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

“你一个种田的还信神?”

“当然不信了。要真有,我他娘的早就换到道序、佛序去了。”

“那哪儿来的天?”

“我说的这天呐,其实就是我自己的田。我种下什么,它就给我什么。我种下恩,那就能得情。种下怨,那就得生仇。要是种下了狼心啊,那它只会长成狗肺。”

王谢默了片刻,眼神古怪的看向对方:“这都是你从哪儿偷听来的?拿到我这儿炫耀?”

“什么话,这可都是我赫藏甲正儿八经的人生感悟。”

赫藏甲板着脸,正色道:“这每一个字的背后,起码都被人砍了至少十刀以上,才可能明白的过来,简直就是字字泣血呐。”

王谢哑然失笑:“行,那就敬你的字字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