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高坐江山(第2/3页)

“我我认为,再大的浪头,也没有可能淹没山巅,永远只会臣服在高山的脚下。”

“我只是说可能,如果真遇见了浊浪滔天,你怎么办?”

灼热的鼻息打在耳边,高胜却感觉一股刺骨的冰寒从尾椎直冲头顶。

“高胜,朕问你,届时你怎么办?”

嘉启皇帝将这句话再重复了一遍,字字如刀剑,穿透高胜的身躯。

高胜身形滑坠,整个人轰然跪地:“臣自当效仿李冰,以平复水患为毕生之志,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好,高师傅的教导,我记住了。”

嘉启皇帝朝着跪地的高胜恭敬行礼,可当他直起身后,语气却陡然变得十分淡漠。

“朕乏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高大人你且退下吧。”

“是是,老臣告退。”

如此的喜怒无常,让高胜此时赫然汗流满面。

可他却丝毫不敢抬袖去擦,连忙狼狈起身,倒行着退出了殿外。

空荡的殿堂内,嘉启皇帝拿起了那份写满华美词缀的奏章,手腕轻晃,奏章瞬间碎成一片纸屑,洒落满地。

“山河陆沉,何日是节?谁还有资格过节?”

嘉启皇帝转身望向高胜离开的殿门,冷冷一笑。

“一头装傻充愣的老狐狸。”

“陛下,要不要臣去解决了高胜?”

嘉启皇帝眼前视线突然泛起涟漪,已然置身在一座黄粱梦境之中。

梦境的景象与现世的宫殿一般无二,一名容貌年轻的儒生毕恭毕敬站在这里,刚才的声音正是从他口中说出。

“高胜虽然能力不行,这一辈子都被困死在了序三的门槛上,但他在儒序之中交友广泛,人缘很好,贸然动他,难免引起其他人兔死狐悲。现在正是拉拢人心的时候,这么做得不偿失。”

嘉启皇帝轻轻摇头:“而且张峰岳把他留在这里给朕当老师,未必没有试探的意思。现在还不到彻底撕破脸的时候,不能动他。”

“是。不过陛下,张峰岳这是真的将北直隶主动让了出来?为什么?”

“他这是在给朕上一堂实践课啊。”

嘉启皇帝面露感慨道:“他故意给朕留下了一个足够施展能力的舞台,就是想看看朕有没有能力去做一个定国安邦、平定动荡的皇帝。张师用心良苦,如果不是他铁了心思要断了我朱家皇朝的根基,朕还真想多当几年他的学生,尽一份师生孝道。”

“陛下切莫被他蒙骗!”

年轻儒生骂道:“张峰岳此人虚伪狡诈,行径卑劣,为了一己私欲竟妄图去破坏毅宗皇帝亲自定下的千年大计,就算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足为惜!”

“住嘴!”

嘉启皇帝猛然喝道:“严东庆,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资格如此评价当今首辅,朕的师傅?”

“陛下恕罪。”

儒生翻身跪地,“但臣实在是看不惯他张峰岳嚣张跋扈的做派,一个为臣为奴之人,不思感念陛下恩德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行如此悖逆之举,该死,该杀!”

“朕知道你忠心,但张峰岳这一生到底是功是过,现在还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如果他能迷途知返,悬崖勒马,那在朕的眼中,他依旧是我大明帝国的旷世名臣,当留名青史,昭彰千古!”

“陛下仁心如此,若他胆敢不知好歹,一意孤行.”

严东庆冷声道:“就算会触怒陛下,臣也一定要砍了这老匹夫的头。”

“朕的话你是不是听不明白?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事及君父,臣实在是按捺不住这股冲冠怒火!”

“你啊你”

嘉启皇帝的目光突然由凛冽变得柔和,看着义愤填膺的严东庆,无奈笑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副火爆性子改一改?做事如此冲动,让朕如果放心把春秋会托付给你?”

“臣知错,请陛下责罚。”

“行了,起来说话。”

嘉启皇帝亲手将严东庆搀扶起来:“朕早就跟你说过,你我之间不止君臣,更是志同道合的同行之人。等到大明升华为神国之后,你还是朕钦点的新任首辅。朕明白你的拳拳心意,你也应该明白朕如今的难处。”

“是臣鲁莽了,罔顾了陛下的苦心,臣该死。”

严东庆眼底掠过一丝激动,连忙后退两步,一躬到底。

“你又来了,何必如此见外?”

嘉启皇帝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神色无奈。

“君臣之礼不可坏。”

严东庆话锋一转,“陛下,臣其实有一事不解。”

“是关于门阀的事情吧?”

嘉启皇帝笑着问道。

“是!”

严东庆直言不讳:“我们当真要把松江徐家给交出去?臣收到消息,杨白泽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罪名,随时都可能要对徐家动手了。”

“速度还挺快,裴行俭的这位学生也不简单啊。”

“是徐家自己太脏,根本不需要深挖就能收罗一堆证据。而且这些东西根本不重要,杨白泽要的不过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罢了。”

严东庆神情肃穆道:“陛下,徐家虽然不重要,徐海潮也可以死。但现在毕竟是春秋会从幕后走上台前的关键时刻,这时候如果选择退让,臣担心会让其他人锐气受挫,更会让一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倒向新东林党那边,这对于春秋会而言,可不是好事啊!”

“现在张峰岳在什么地方?”

嘉启皇帝并未直接回答严东庆,而是突然将话题扯到一边。

严东庆微微皱了皱眉,一时间有些不明白皇帝的意思,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张峰岳如今人在番地,而且他还令张嗣源用黄粱权限炸了一颗道序的天轨星辰,应该是在警告龙虎山之前派人投影成都府的行为。”

“黄粱权限,这本是帝国重器,却不能掌握在朕的手中,当真是令人扼腕叹息啊。”

嘉启皇帝自语一句,随后对着严东庆说道:“朕知道你看好徐海潮,一直以来都将他视为得力下属。但有件事你要明白,从杨白泽在从倭区调入松江担任华亭知县的开始,张峰岳就已经将徐家定为第一个开刀的目标。”

“现在新东林党依旧势大,很多老一辈的阀主虽然同样不满张峰岳的做法,但他们早就被吓破了胆子,根本不敢做出任何反抗,只盼望张峰岳杀够了其他人,就能放过他们。”

“这对于春秋会而言,并不完全算是坏事。他逼迫的越紧,倒向春秋会的人自然就会越多。”

嘉启皇帝耐心道:“所以现在不是计较一门一阀得失的时候,明白吗?”

严东庆虽然依旧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多言,只能咬牙道:“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