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分道扬镳(第2/3页)
“裴行俭,你成天不知道好好钻研六艺,到处带头闹事,不尊师长,不敬同窗,你是不是觉得这座新东林书院没有人值得你尊敬,书院里的规矩也管束不了你,所以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山长,书院学子皆可以畅所欲言,可是您定下的规矩,我怎么能算不服管教呢?”
此刻的裴行俭满脸青肿,鼻梁歪斜,每说一句话都疼得直打哆嗦,却依旧还在嘴硬。
“而且学生可没有半点不尊敬师长和同窗,反而正是因为学生十分尊重他们,所以才会如此热情的跟他们探讨咱们儒序的学术和理念。”
“你确定只是探讨切磋,而不是寻衅斗殴?”
“当然不是了”
裴行俭把头一甩,发出咔擦一声脆响,卡顿在某个怪异的角度,动弹不得。
“君子动口不动手,学生以后可是要走‘礼艺’的,怎么可能做这种不讲礼数的粗野行为?”
“你的意思是,你不止没有做错,反而做的很好了?”
裴行俭讪笑道:“也不能说很好,最多一般,还要向您多学习.”
“那你能告诉老夫,刘谨勋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吗?难道不是你打的?”
裴行俭闻言下意识转头,正好看到跪在旁边的刘谨勋正顶着一双乌黑的眼圈盯着自己。
在刚刚爆发的那场群殴之中,裴行俭自己虽然被先手偷袭,一砖拍在了脸上,可身经百战的他硬是强忍着剧痛没有倒下,左右开弓,甩开膀子就往刘谨勋的脸上一顿乱砸。
倒是那些被刘谨勋煽动的嗷嗷直叫的富家子,一个个依旧改不了外强中干的草包本性,见了点血就丢了胆子。白白有那么大的人数优势,还是被自己这方打得丢盔卸甲。
“这次的文斗是自己准备不足,略逊一筹。还好武斗方面依旧大获全胜,没丢了脸面.”
裴行俭心中念头急转,一阵洋洋得意。
“不过山长今天看起来火气很大啊,要是刘谨勋这混蛋再落井下石,自己可就惨了”
就在裴行俭长吁短叹,准备坦白交代之际,耳边却响起一个暗哑的嗓音。
“回山长的话,这伤是刚才混乱中,我自己不小心弄的,跟裴师弟无关。”
裴行俭面露愕然,就看见那两团乌黑淤青之中有两颗不起眼的黑眼珠子左右转动,眼底傲气不减。
这王八蛋!
“刘谨勋,你确定?”老人沉声问道。
“确定!”
“裴行俭,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见老人转头看来,裴行俭老老实实低下头:“山长,学生知道错了。”
“算你这次运气好。”
老人冷哼一声:“滚!再有下次,你就自己卷铺盖滚蛋。”
“好咧。”
裴行俭附身蜷成一团,双脚一蹬,当真就地滚远。
“无法无天的小混蛋。”
头顶响起的骂声中,刘谨勋清楚听出了其中淡淡的笑意,心头突然没来由泛起点点酸楚,堵的人心口发闷,呛的人鼻头发酸。
就在此刻,滚远的裴行俭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却没有着急撒腿就跑,而是回头看来。
倏然,两人四目相对。
裴行俭抬手对着刘谨勋比划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外人或许看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同为新东林书院的学子,刘谨勋自然明白,这是流行在他们学子之间,彼此约定俗成的暗语。
含义也很简单,用嘴来说不过就两个字。
服了。
刘谨勋咧嘴一笑,所有难言的情绪霎时烟消云散。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讲道义,觉得很骄傲?”
老人语气又复严厉:“行啊你,现在居然敢打着老夫的旗号欺负学弟,这次要不是护院到的快,你是不是还打算弄死几个人,好给自己立威?”
“我没有。”
“现在知道说没有了,你刚才帮裴行俭开脱时候怎么那么有血性呢?”
啪!
一条鞭影摔落,刺骨的疼痛撕开皮肤,直往骨头里钻。
“身为学长,不思为众人表率,却学起了那些武夫身上的江湖义气,打架斗殴,无事生非。”
“老夫那篇策论之中的利弊你看明白了吗?其中的要害你想清楚吗?什么都不懂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你自己不思进取就算了,但是不要牵连误导其他的同窗!”
鞭影不断摔落,鲜血四溅。
刘谨勋昂首咬牙,任由剧痛缠身,依旧一声不吭。
“你”
一根铁条掷在落满汗水和血珠的地上。
“臭脾气,倔性子,对别人下手狠,对自己也狠,真不知道怎么会养成这副性情,就你这样,以后出了书院是要吃大亏的!”
“那我便不出书院,一辈子在您身前侍奉。”
“冥顽不灵。”
老人厉声呵斥道:“刘谨勋,你到底知不知错?”
满身是血的刘谨勋颤颤巍巍的跪正,双手按在腿上,脊背挺拔,神色坚毅。
“你什么意思?”
“老师,我没有错。”
话音落下,青丝便化作了白发,身上的鲜血也变成了烟尘。
相隔数十年,似有一少一老两个刘谨勋的身影交叠重合,跪在老人的面前,说出了同样的话。
“明明连裴行俭也曾佩服过我,连他也不支持您如今的想法,为什么您还要抛弃我们,选择一意孤行?”
刘谨勋声音颤抖:“老师,您真觉得自己没有半点错吗?”
“老夫何错之有?”
方才弯弓射月的老人褪去了一身的狂放与豪迈,只剩下一个倔强的老头。
“您在京城细心栽培了嘉启皇帝朱彝焰整整一十三年,可他依旧没有改掉一身纵横野性,心中所求的还是不择一切手段重振朱明皇室!”
“您出手庇护法序,扶持商家掌管大明律法,可商司古却还是选择了反叛,不顾一切要致您于死地!”
“您要改革儒序,让裴行俭和杨白泽屠杀了那么多门阀家族,您别忘了,他们也曾坚定不移的站在您的身后,纵然面前是刀山火海,同样死不旋踵!”
连声的质问似比那天轨星辰轰落的剑气还要更具威力,让张峰岳身影摇晃,不禁踉跄后退。
一只有力的手掌搀住了老人倒退的身形。
李钧站在张峰岳身旁,胸口横亘着一条鲜血淋漓的刀痕,右手抓着一把扭曲变形的法尺。
至于商司古,留存的痕迹只剩下李钧眼前跳动的点数。
“您离开了新东林书院,从此我没有了山长。但我依旧当您是老师,是我毕生追随的偶像。可您做的这一件件事,让我明白您也会犯错。”
刘谨勋不再跪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