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2/6页)

通过猫灵反馈的能量,无数影片一样的画面挤入虞妗妗的脑海,携卷着异常强烈的负面情绪和怨念,刺得她眉头一皱。

不对劲。

这是何胜利的记忆,却又多出许多混乱的碎片,揉杂在一起,像是要把她的脑袋撑爆。

从中她感受到了枉死者的悲戚,仇怨者的愤恨与孤注一掷,最终都化为了亡灵的哀鸣。

看来是留在巡山中的守山人幽魂,在时时刻刻俯览这座村庄时,趁伏灵不注意,把她含恨而终的记忆一起送进了伏灵的肚子里。

虞妗妗眉头渐渐松懈,像一个旁观者隐入记忆的世界,意识却被守山人强烈的怨恨拉入了她的‘身体’,再度经历四十年前发生的一切……

……

邬采萤去世的那天,恰巧是七月中旬,正值下半年初的祭山之日。

沉默寡言的邬女提前和好面,天还没亮就起来做了一小碗祭食,放在篮子里准备上山祭祀‘山神’。

这些年来她尽管因出身受到很多非议、挫磨,却依然倔强地保持着家族的信仰,把眼前这座大山当成长辈来守护。

待清晨的光照亮上山的路,邬女坚定阻止了女儿随行的要求,面无表情,眼神却是暖的:

‘你该干嘛就干嘛去,祭祀之事不是你该管的,也别说什么担心我摔着。

我从生下来就在山里跑,来回不下数百次,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有路有绊子有野兽巢穴,谁在山里迷路摔着,你妈我都不会。’

邬女当然知道女儿是想保护自己,也是想传承家族的意志当守山人——毕竟这个孩子从出生,就展现了极强的灵性,亲近自然喜爱大山,连村子里野性不改的黄鼠狼和獾子都能玩儿在一起。

这个孩子更有天赋,比自己更适合做祭司。

她本不该阻拦女儿、不该断绝家族的传承,可这条路在现下的时日已经走不通了,太难走了。

她自己是咬着牙挺过来的,不想女儿年纪轻轻就和自己一样,要过一辈子受人冷眼的日子。

‘好了,你快去上工吧,山神会保佑我们的,妈回来给你炒肉吃。’

邬女一锤定音,跨上篮子上山去了。

多少人说她愚昧可笑、故弄玄虚,可他们也不想想,平日里跌打损伤的草药是如何来的,风寒感染是如何好的——这些都是山神的馈赠和祝福;

所以哪怕她众叛亲离了,只要上山走一圈,随随便便就能挖到满筐的野菜果子,捡到笨得不会跑的兔子田鼠。

若不是山神怜悯,她也养不活自己和孩子,早就死了。

邬女跋山涉水,来到荒废十余年的山神庙,庙宇不大里面也没有神像,只有一尊神龛,在山中风吹雨打下已经破败不堪,积尘三寸。

她跪在神龛前,把篮子寒酸的祭品一点点取出,嘴里絮叨不停:

‘山神大人,多亏了您老,今年我和采萤又过活下去了。’

‘不知道您老还记不记得雪融那孩子,他在县里当上工人了,心肠也善愿意冒险接济我这个成分不好的姐姐……我们说好了,过段时间就让采萤去县里投奔她舅舅,看看能不能学个手艺,总比留在村子里强。’

‘您老别怪采萤,是我大逆不道不让她再继承邬家的衣钵、不想让她再当守山人了……我真的看不了自己的孩子再吃那么多苦,您就当我自私,要怪就怪责我吧!’

‘……’

随着自言自语般的咕哝,邬女满是岁月痕迹和的面孔上,落下两道泪痕。

邬采萤是邬家这代的单传,唯一的女性,如若她不再传承家族衣钵,巡山的守山人一族就相当于断代了。

这是欺师灭祖的行为,邬女做出决定并在山神庙说出,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心理压力,可她并不后悔。

她口中的‘雪融舅舅’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小她三岁,当年也是成年不久,母亲便让弟弟自己选择:

要么帮他置办家产筹办结婚成家,要么帮他打通工作门路。

弟弟选择了后者。

故而母亲花了在当时看来简直是巨款的钱财,疏通了县城里一个老机械工的人脉,让弟弟成功拜入老工人名下当了亲传学徒,学习技术。

没过多久家里就横遭事变、物是人非了。

多年过去,现在弟弟在县城已凭借着精湛的技术,成为了厂子的主任,评了高级职工,他并没有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不认亲人,反而主动联系了自己,询问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邬女——本命邬雪默的她收到来信十分震惊,紧接着就是激动、纠结。

她的女儿年满十七岁,出落得愈来愈水灵,且不可避免地因为出身和成分遭到了很多不公与嫌弃,可以遇见未来不会比自己的人生多顺遂;

所以她已经为女儿的前路忧心一两年了。

弟弟的来信让她看到了希望,她决议让女儿隐姓埋名去往县城里,无论如何都比留在村子要好。

说完这些,邬雪默擦擦泪痕,恭恭敬敬对着神龛磕了好几个响头:

‘多谢山神大人这么多年来对我、还有我们家族的守护,我会陪着您直到老死的。’

她死之后,便再无守山人一支了。

因为心情沉重的原因,邬雪默这次在山上呆了很久,加之年龄大了行动也不如过去灵活,直到傍晚她从山路走出,直往家去。

往常这个时间点,女儿都应做好饭等她回来,可这天屋子里黑漆漆冷冰冰。

她推门发现没有人,又叫了几声,心里莫名有股惶恐,转而出去寻找女儿。

那天尺古村大部分村民都吃饭休息了,却依旧能听到外头幽幽的呼喊声,挑开帘子一瞧,昏暗的村路上瘦瘦小小的村妇正四下张望,在寻找她的女儿。

她还挨家挨户敲门,又被不耐烦的村民赶了出去。

‘去去去,我怎么知道你女儿去哪儿了?!’

‘采萤下工后就自己走了,我也不清楚……’

‘这邬婆子脑子有毛病吧,女儿丢了找我们干啥,还能是村里人把她女儿藏起来了?’

‘嘶……这么晚了邬采萤能去哪儿啊?不会出啥事儿吧?’

‘……’

邬女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半夜,才因哑了嗓子停止。

直至第二天凌晨,失魂落魄精疲力尽的邬雪默头发散乱,因通宵未眠未歇双眼满是红血丝,她摇摇晃晃在村里走了一圈,没有找到女儿下落,走回家的附近期盼能看到家里亮灯。

可惜那幢又小又破的旧屋子还是漆黑一团。

就在这时,几只獾子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也不畏惧她径直往她的方向跑,用爪子扒拉她的鞋子裤腿,焦急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