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孤竟不知太子妃如此贤惠大度(第2/2页)
譬如柳眉儿的父亲为国子监祭酒,门生遍布大昭,再如孟琴姿的伯父,而今孟家家主,未至不惑,是大昭史上最年轻的内阁大学士。
故而当年,太子妃人选绕过呼声最高的三大世家的姑娘,落到了她裴芸头上,令不少人匪夷所思。
当时有传言,是庆贞帝不欲三大世家为这一太子妃之位争斗太过,甚至有说,是庆贞帝为了借此打压三大世家的权势。
但这些说法到底无依据,毕竟三大世家至今仍稳稳立于朝堂,不曾有所改变。
可前世……
裴芸收回拉长的思绪,垂了垂眼眸,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世上之事并无永远长久的。
冯嬷嬷留下的宫人直到申时才离开,说是帮她,其实亦有监视的意味,想来回了慈寿宫便会同太后回禀。
晚膳前,裴芸本欲令书墨去请太子过来,但垂眸看到腕上的镯子,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
前世太后未在众人面前公然提替太子纳侧妃,但这一世却是不同,太子并未拒绝,想来也知推脱不得,之后她定然得费心操持此事,便赠她玉镯以作安慰。
既得这玉镯也收了,她也不好让太子亲自来,还是她去澄华殿跑一趟为好。
晚膳罢,裴芸哄睡了谌儿,又特意换了身莲红的衣裙,她记得上回太子说过,更喜她着这般鲜妍的颜色。
东宫要添新人,怎么说也是大事,她自得郑重些。
前往澄华殿的路上,书砚书墨一人捧着一摞画卷,一人端着才让御膳房送来的莲子汤,对视着满脸愁容,这太子纳侧妃,很快便要有人同她家娘娘争宠,她家娘娘怎还能这般高兴呢。
澄华殿。
守在外头的盛喜见着裴芸,面露惊诧,听得裴芸问他“殿下可在”,懵怔了一瞬,才急急道:“回娘娘,殿下在书房呢”。
他忙入内通禀,将裴芸领入殿去。
裴芸少有来太子书房,上一回是几年前,她也记不清了,只一踏进去,她下意识瞥向挂在书房东面的那幅画。
那便是先头百晬宴上,李姝蕊用来讽刺她的画,亦是太子早逝的心上人,沈家二姑娘沈宁葭所作。
裴芸淡淡收回目光,便见太子已然放落手中的笔,起身朝她走来。
她福了福身,接过书墨手中的托盘,搁在榻桌上,“殿下,天热易燥,这是臣妾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莲子汤,清热祛火,殿下且用些。”
太子在小榻上坐下,唇间笑意清浅,“今日怎突然给孤送汤来了?”
裴芸在太子对面落座,不好立刻说事,只笑着摸了摸腕上的玉镯。
李长晔见她眼睫微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眸中笑意浓了几分。
打她今日一进来,他便发现她穿了身颜色鲜妍的衣裳,莲红的料子衬得她愈发肤若凝脂,月貌花容。
她难得来的,又特地来给他送汤,就同他们新婚时那般,想来,当是这枚镯子的功劳了。
皇祖母在昨日宴会上提及给他充盈东宫一事,想必她心下定然不虞,可他不好当场驳斥皇祖母,又担忧她拈酸吃醋,这才求了这枚玉镯以表心意。
看来甚是有用。
他等了片刻,才见裴芸幽幽道:“殿下,昨日太后所言之事,臣妾也好生思索了一番……”
听至此,李长晔正欲开口,道他定不会纳侧妃,却听裴芸继续道:“臣妾不易受孕,可替殿下绵延子嗣也是件要事,这些年终究是臣妾疏忽,未对此事上心……”
李长晔唇间笑意逐渐敛起,他瞥向书砚手中拿着的画卷,冷声打断她。
“太子妃还带了什么来?”
见太子这般主动,裴芸心下一喜,也免得她多费口舌,但看这榻桌太小,似乎铺不下那些个画卷,又道:“殿下不若同臣妾去那厢看。”
裴芸站起身,往那张诺大的书案而去,她接过书砚手上的画卷,搁在案角上,一幅幅展开。
“这些都是臣妾今日挑选出来的,殿下若有中意的,臣妾便去请太后下旨,这东宫空荡,多添几个妹妹反是热闹些……”
李长晔漠然看着裴芸忙碌着,她神色自若,甚至还热心同他介绍画卷上的那些女子,是何出身,又会哪些一技之长。
好似不是在替他这个夫君纳妾,而是在欢喜地让他帮着挑选那珍宝铺子里卖的首饰。
常禄观察着太子愈发寒沉的神色,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心下只想着让太子妃赶紧停嘴。
裴芸连着介绍了三位姑娘,才发觉太子一点动静也无,正欲扭头询问太子意思,一声低笑在耳畔乍响。
“孤竟不知,太子妃如此贤惠大度。”
那笑声极冷,裴芸不由得身子一僵,折首看去,这才察觉到男人的不虞。
“都下去。”
听得太子这甚至掩饰不住怒意的声儿,常禄忙给殿内人使眼色,无声催促着众人离开书房。
殿门合拢的一瞬,裴芸眼见男人步步逼近,他眸色幽沉,若一汪泛着寒气的深潭,他越是靠近,那股子似是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便愈发令裴芸难以喘息。
甚至最后逼得她退无可退,不得不贴紧那案沿。
前世十三年,裴芸从未见过太子这副模样,至少在她面前,他从来平静温和,不曾对她高声。
而此时,他凝视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地问道:“此事,是皇祖母所迫?”
裴芸朱唇微张,虽其中确有太后的意思,但沉吟片刻,她仍是定定道:“不,是臣妾自愿的。”
她没什么好同他说谎。
可话音才落,她眼看着书案上的画卷被尽数拂落,同那些笔砚书册一道落了满地,粘上斑斑墨迹。
或是头一回见太子大发雷霆,她尚且惊愕间,人已然被掐住腰肢,抱压在了书案之上。
她听见太子又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斥着的冷嘲令裴芸后颈发麻,不寒而栗。
他轻柔地抚着她的脸颊,“太子妃难孕又怎会是太子妃的错呢,那必然是孤不够努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