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3/3页)

“以物换物,是最古老的交易。你这都想不到,还怎么做生意!”

凌长风不甘心地还想反驳,忽然视线越过苏妙漪看向她身后,话音止住。

苏妙漪不解地回头,只见是容玠从谏院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事同你说。”

凌长风匆匆迎上去。

容玠看了苏妙漪一眼,收回视线,“去书房。”

苏妙漪:“……?”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走远,苏妙漪满头问号地问遮云,“他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遮云干笑,“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可不就和缓了嘛。”

苏妙漪表情有些诡异地回了次院。

直觉告诉她,凌长风和容玠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在隐瞒自己,可她也没有心思追究,而是继续忙活知微堂的事。

黄杨木书架比预计的工期还少了三日,被工匠们抬进知微堂时,其他修饰也都完成得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刻印工人也都招齐了。苏妙漪用剩下的现钱在汴京远郊租了个宅子,做成了专门刻印的工坊,与书籍铺面彻底分开来。

而刻印工人到齐的第一日,苏妙漪就将《孽海镜花》第三部的刻板交给了印工,将一沓写稿交给了刻工。

印工们精神抖擞地干活去了,刻工却望着那写稿上狗屁不通的诗句,有些傻眼,“苏老板,真的要刻这些吗?印好了拿出去卖会不会砸了咱们知微堂的招牌啊……”

苏妙漪按了按太阳穴。

其实以前在娄县,她也见识过一些土财主,书读得不多,却喜欢附庸风雅、结交文士,凭着那些乏善可陈的阅历,就自己出钱找书肆刻印自传。

苏积玉清高,不愿接这种谄媚讨好的生意,可东街那群人却乐意得很。苏妙漪打听过,东街刻印出那些自传后,都不往书肆里摆,而是全都交给了土财主,让他送人,或是摆在家里撑门面。

所以想要应付这位齐家公子,大抵也是同样的路子,倒不至于损害知微堂的招牌……

“先将书版刻着吧,到时候只印个十来本出来装装样子……”

苏妙漪心中有了盘算,吩咐道。

转眼间,便到了知微堂开业的那一日。

州桥的这块地段是不愁没生意的,再加上知微堂的名声早就传到了汴京,所以开业当日便来了不少人。有些是冲着知微堂特有的贱价书来的,有些则是冲着《孽海镜花》慕名而来,还有的,也不买书,就是单纯因为裘氏慈幼庄的新闻听说了知微小报,所以进来看看热闹……

知微堂内生意红火,外头来给苏妙漪送贺礼的商户也有不少,其中最招摇的还是裘家——虽然送的只是个三尺高的生金之树,可竟直接动用了一整支敲锣打鼓、弄竹弹丝的队伍在汴京城里游街。

辛管事捧着黄澄澄的生金树走在队伍中间,而最前方的人却高举着绣有“知微堂今日开张”的彩色布牌,一路吆喝着到了知微堂门口。于是又有大批大批的好事者被吸引了过来,围在街边窃窃私语。

“知微堂开张,裘家的人游街,这算什么?绣娘做嫁衣,替别人忙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知微堂是裘家的书肆呢……”

“知微堂的东家是裘大老爷的继女,算起来,这书肆的确有裘家的份啊。”

“嘁,继女而已,算得上一家人么?更何况裘夫人都没出来认这个女儿,他裘恕在这儿献什么殷勤?要我说,裘恕这么反常,还是因为慈幼庄的事!”

“那他不是应该记恨知微堂么?还这么兴师动众地给知微堂吆喝?”

“你懂什么,他越吆喝,越能显得自己坦荡,这就是告诉所有人,那扶风县的慈幼庄就是个例外,他不怕被传得人尽皆知……”

就在众人的指指点点里,苏妙漪面不改色地将那生金树接了,转身回了书肆,辛管家紧随其后,也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了进来。

“大小姐……”

想到裘恕的嘱咐,他顿了顿,又连忙改口道,“苏老板,我家老爷还是想请你去裘府坐一坐。”

“为什么?”

苏妙漪抱着生金树,找到了一个适合安置它的位置,自顾自调整着摆放的角度,“为什么非要我去裘府?”

“自是因为夫人……”

“不论是谁!”

苏妙漪忽地转头看他,扬声打断,“若想要见我,大可到这知微堂来。她既不来,便是不在意、不想见,旁人瞎操心什么?”

辛管事愣住。

似是察觉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度,苏妙漪沉下脸,冷冷地,“皇帝不急太监急。”

语毕,苏妙漪拂袖而去。

辛管事灰溜溜地走出了知微堂,带着那群送贺礼的游街队伍离开。行过州桥后,游街的队伍继续往前,辛管事却拐进了巷口,走到停在巷子中的一辆马车前,小声将苏妙漪的话一五一十回禀。

“知道了。”

马车内,裘恕神色不明地放下车帘,侧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虞汀兰。

虞汀兰眼睫微垂,在脸上投落了几分薄影。

苏妙漪非常好地继承了母亲的容貌,乍一看与虞汀兰有六七分相似,而二人的神态却相差甚远。比起苏妙漪的张扬生动,虞汀兰的眉眼更冷更静,就好像一潭不会被吹动的寒潭,叫人有种触不可及的疏离感。

“她还是想见你,只是不愿低头。”

裘恕欲言又止,试探道,“汀兰,若你现在想去知微堂,我可以来安排……”

虞汀兰声音轻飘飘的,口吻却十分笃定,“见了又能如何?其实她说得没错,你不该插手我们之间的事,也不必待她太过热络。像今日这般大张旗鼓,便是过了。”

裘恕却不这么认为,“妙漪是个好孩子,只要你愿意低头示好,你们二人的关系必定缓和……”

虞汀兰摇头,“她有心结。你我待她再好,只要心结一日不解,那一切都是无用功。可你也知道,我不能将当初抛下她的缘由告诉她。”

裘恕愣了愣,神色有些怅然。

“人只能走一条路。既然当初我已经选择了你,辜负了她,那这条路便只能走到底,不能再瞻前顾后、妄想补救。”

虞汀兰抬眼看向他,眼底的寒潭总算起了一丝波澜,“如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裘恕哑然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