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晨光逐渐驱散房间里的黑暗。林知屿睁开眼时, 意识还有些模糊,他的思绪迟钝地打转了好几秒,才渐渐清醒过来, 可下一秒,肩上的重量又让他有些发懵。
微微一动,他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蜷缩在牧绥的怀里,四肢交缠。
昨晚半夜的一切如潮水般地涌入脑海,林知屿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对方呼出的气息带着初晨的暖意, 萦绕在自己的脖颈边, 痒得让人心慌意乱。
他不敢再动了, 两个人靠得太近, 稍稍一挣扎,都像是刻意制造更大的尴尬。
“这都是什么事啊……”林知屿哼哼唧唧抱怨了一句,认命地躺平了,像一条晾晒中的咸鱼。
可也不能这样僵持着, 林知屿正思考着要不要装傻大喊, 把牧绥先吓醒再说。反正自己是受害者, 只要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 牧绥想要追问也无济于事,剩下的就让他自己纠结去。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起来,他就感受到旁边平稳均匀的呼吸忽然凝滞。
林知屿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就和牧绥刚刚睁开的双眼撞了个正着。
那双眼中的迷茫与混沌悉数散去, 与昨晚昏暗灯光下的空洞与无措截然不同,清醒后的牧绥冷静又克制, 重新笼罩上一层坚不可摧的寒霜。
他的视线停在林知屿的脸上, 眸子里复杂的情绪像是深海中的一场暗潮,让人一时间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林知屿眼珠溜溜地转了一圈, 打好的腹稿就在嘴边。
却被牧绥冷静的嗓音强行打断:“你在我床上做什么?”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他怎么还成侵占人床铺的那一个了?!
林知屿险些都要被气笑了。这一句问得他半天没能说出话来,整个人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只剩下一堆七零八碎的情绪乱飘。
他张了张嘴,想要回怼,但一边想着给钱的是大爷,万一牧绥误会自己存心看他笑话就不好了,一边又担心万一说漏了昨晚的事,还要平添尴尬。
于是,他只好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可能平淡的语气反问:“……您不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我问才对吗?”
说着,他胡乱地朝着四周一扫,对牧绥露出一个“快看这可是我的房间”的无声控诉。
牧绥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抬手撑着床,缓缓坐了起来。
林知屿偷偷观察了一下他的那两条腿,好似又回到了之前使不上力的绵软状态。
可即使如此,牧绥的起身动作也慵懒优雅,窗外洒进的熹微晨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清晰又柔和,好似在画中一般。
“昨晚发生了什么?”牧绥不咸不淡地问道。
林知屿咽了咽口水,心跳骤然有些加快。他不知道牧绥对昨晚的事还记得多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你梦游了,抓着我的手不放,还抱着我不撒手”这种事,无论怎么说出来,听起来不像是调情就像是在撒娇。
“呃……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林知屿干笑着扯开话题,伸手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就是您、嗯……可能有点梦游吧?”
“梦游?”牧绥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但很快恢复了惯常的冷淡,“……我不记得。”
他垂下眼,盯着自己的腿,似乎在努力搜寻着相关的记忆,可是又一无所获。
林知屿见他的眉头越蹙越紧,挠了挠鼻尖,硬着头皮解释道:“您昨晚走到了我的房间,站在床边看了一会,然后……”他顿了一下,努力用最平淡的语气继续说道,“然后抓着我的胳膊,非要赖在我床上。”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牧绥冷不防地撩起眼皮,仿佛是在无声审视他话中地真伪。
“就这些?”牧绥语气很淡,可林知屿却莫名感觉有些心慌,像是被人拆穿了谎言一般。
“嗯,就这些,其他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心虚地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试图装出坦坦荡荡的模样来掩盖自己的紧张,但是右手却克制不住地摸了摸昨晚被掼住的左手手腕。
“嗯。”牧绥低低地应了一声,像是终于接受了这个解释,但神情依旧是若有所思的状态。
未曾察觉的林知屿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下床,却感觉腰间一紧。他低头一看,才发现牧绥的一只手正好压在了他宽大的睡衣下摆。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林知屿下意识地一僵,心跳陡然加速,他几乎能听见胸膛中传来的闷声撞击的声音。
“您的手,还要再压一会吗?”林知屿试探地问道。
牧绥的动作一顿,目光这才转回到林知屿的身上,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不经意落下的手,神色未变,却默默松开了。
“抱歉。”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半点情绪,“我以前不知道自己有这种情况,但既然是我强行‘赖’在这里,你也不用太紧张。”
正扯回自己衣角准备跑路的林知屿忍不住反驳:“我没紧张!”
“是吗?”牧绥轻笑了一声,“那就好。”
林知屿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暗搓搓地戏弄了一番,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所以才无可奈何。他悄悄瞪了牧绥一眼,抿着唇从床上下来,抓起一旁的外套披在身上。
正准备溜走,却听牧绥喊住了他。
“林知屿。”牧绥不紧不慢地说,“除了你刚才说的,我还做了其他事……或是说过什么话?”
林知屿脚下一滑,差点没有站稳。
他想起昨晚那声模棱两可的“礼物”,不知道在指代什么,但本能地想要隐瞒。
“没有,您什么都没说。”他回头僵硬地笑了一下,抓着还没穿好的外套就火急火燎地跑了。
牧绥望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半晌后又垂眸低头盯着自己摊在腿上的手掌。指尖微微弯曲,仿佛能感受到昨夜温热的触感。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便又听到卧室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
林知屿垂着脑袋把他的轮椅推了过来,支支吾吾地问了一句:“您自己可以吗?”
牧绥反问:“如果我说不行,你要帮我?”
林知屿沉默了一会,默默把自己的胳膊伸了过去。
牧绥睨了他一眼,手掌压上他的小臂。他下床的速度有些迟缓,林知屿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把自己想象成一根拐杖。
可是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他的思绪还是止不住的混乱起来。
他感觉自己好像快要被牧绥的眼睛锁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牧绥眼底掠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这情绪转瞬即逝,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