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等宋云棠睡熟之后,沈砚这才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青堰和云鹊早已在外面等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里间,后又轻轻瞥了一眼他们二人,淡声道:“人呢?”
“已经让晴雨带人压着去了柴房关着了,除了吴妈妈之外,今早所有与吴妈妈接触过的下人也都分开关了起来。”
青堰审人一向颇有手段,沈砚没有急着吩咐青堰去审人,只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些年来沈家从未被安插过什么人,更没有出现过伤害主子的事情,这都是因为沈砚在朝中可有可无的地位,那些人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就算他在翰林院表现得再出色,只要他们压着,他就翻不了身。
没想到一朝朝廷晋升的事情,就让人开始忌惮他,或许说是忌惮宋云棠身后的宋府和她外祖家河东裴氏一族。
宋太傅不止她一个孙女,倒是裴氏一族的实力不容小觑,听说裴氏家主裴忌已经从青州调任回京中,不久之后就会接替兵部尚书一职。
裴忌与宋云棠的母亲是同胞姊弟,而且二人感情深厚,这一次裴忌大约是要在京中扎根了。
除此之外,今年的春闱中,有两位裴氏子弟成绩出色,其中一名叫裴澜星的在殿试的时候大放异彩,令皇帝都称赞了几句,最后得了个探花。
另一名裴氏子弟虽然没有进前三名,但也在十名之内。
裴氏上任家主还是当世大儒,底下学生无数,许多人想请他出山都没成功,就连皇帝也遣过几次太子亲自前往,都被拒之门外,可想而知河东裴氏在晋朝的地位。
所以大约是因为裴氏一族,有人怕他们会暗中帮助自己追查当年父亲的事情,为了不让他有外力的帮助,这是要把他和裴氏之间唯一的联系人,也就是他的夫人给解决了。
他从未想过要借助裴氏的力量,他也不想借宋府的势,即使没有他们,他也能查出当年的真相,还父亲一个公道。
他娶宋云棠,从来不是为了她身后的这些。
只是为了遵守祖父与宋府的约定。
“公子可要亲自去审吴妈妈?”
沈砚站在门口沉思,青堰心中拿不定主意,只好出言询问他。
吴妈妈敢对宋云棠下手,心中定然是有了被抓住的准备,想来是审不出什么来,他略微沉吟道:“你去,若是什么都不肯说,便不用留了,想来她能做这件事已经想好了一死。”
青堰明白了他的意思,领命离开。
云鹊还站在一边等着他的吩咐,跟了少夫人这几个月,发现下人们说的少夫人如何刻薄难伺候都是假,虽说她是娇矜了些,可却也大方,把她伺候高兴了还会赏一些首饰银钱给她,而且不会随意罚下人,顶多就嘴上说几句。
于是时间久了对她的好感也逐渐多了起来,今天吴妈妈差点害死少夫人,她心里多少是有些生气的,可她也知道吴妈妈和少夫人无冤无仇,不可能下这样的死手,想来背后指使的人更可气。
沈砚突然道:“你和孙嬷嬷说,以后除了夫人院里的事情,其他院子以及前院后院的事情都不用她管,去回禀夫人,就说她年纪大了该回去享福,她若是不愿意的话,便让她自请出去,以后少夫人的吃食由你亲自监管。”
这话虽然说得莫名,可是云鹊细细品味,就能明白大约是孙嬷嬷收了吴妈妈的贿赂,才会把吴妈妈调去厨房的。
自夫人管事之后,很多事情夫人默认孙嬷嬷去管,她在沈家的权利也日渐大了起来,她平日里收受贿赂,假公济私的事情其实公子都知道,只是念在她是夫人陪嫁的份上并未与她计较,却没想到这一次差点害死了少夫人。
实在是可恶。
云鹊走后,院中只剩下沈砚一人。
抬头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沈砚心里发沉,如今还未公布晋升的结果,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昨天他见了柳阁老,听着他痛骂了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一个多时辰,最后仍是把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回来的途中,霍凌曾问他,是否真的想好了走这条路。
那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宋云棠,如果他决定了这条路,她身为自己的枕边人,或许会因此受到他的牵连,有一瞬间他犹豫了,可是想起祖父和父亲,以及对他殷殷期盼的恩师,他只能点头。
他不会放弃祖父的遗愿,也会尽量,让她不再受到伤害。
可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夜,就有人知道他去了柳府,然后迫不及待地对宋云棠下手。
是他害了她。
到底是他的疏漏,才会让人有机可乘。
晴雨端着药从外面进来,看见沈砚站在廊下有些奇怪,问了声好就径直进了屋内。
那药味光是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都能闻见苦味,他想起宋云棠上次因为胃病每次吃药都要人哄半天,如今这药比那还要苦上许多,她还会愿意喝吗?
果不其然,在晴雨进去后没多久,就听见宋云棠细弱地撒娇声从里面传出来,接着就是晴雨低声哄人的声音。
他眉头轻皱,想起早上她躺倒在榻上的场景,忍了忍,却还是重新踏进了屋内。
宋云棠坐在床边,脸色依旧惨白,她紧紧抿着双唇,不让那一勺盛满了浓黑药汁的瓷勺碰一丝一毫。
其实她睡了一觉之后就好些了,这药晴雨还未端进里间,她就闻到了那股子苦味,尤其是看见碗里漆黑的汤药之后,她心里更是害怕得不行。
听见由远及近沉稳的脚步声,宋云棠往那边看去,正好瞧见沈砚进来。
她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地看着对方:“郎君,这药太苦了,我不要喝!”
娇弱的声音配上她那脆弱的面庞,轻易就能勾起人的同情心,沈砚告诫自己不能心软,走到晴雨的身边,道:“药给我。”
晴雨瞬间如蒙大赦,忙把药碗送到了沈砚的手中,低声交代:“姑爷,刘大夫说了,这药要趁热喝效果才好。”
宋云棠瞪向晴雨,后者笑着端了一盆水出去了:“我去给姑娘打水,一会儿姑娘喝完药洗漱。”
说罢人已经消失在了房门之外。
“郎君......”
宋云棠想要故技重施,可是话还未说出口,沈砚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瓷勺舀了一勺的药汁,然后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几口气,感觉到了不烫人之后,便送到了她的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