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雪豹（十七）（第2/3页）
实际上，真正的阿姐鼓是指用少女皮肤做成的鼓。最好是天生不会说话的少女，代表她们从未说过不敬神明的话。
倘若少女不是哑巴，他们会割下少女的舌头，再用两个人头骨作为鼓身。
除了阿姐鼓之外，供奉的法器还有人骨片制成的衣饰、108颗人体眉骨制成的念珠、用哀怨之人腿骨制成的笛子，还有用人头盖骨做成的碗……
喻以筠穿过大殿，望着一座座宝箱森严的佛像，幻视它们曾经身上挂满法器的模样。
大家知道，神明本身没有错。
这世上，最可怕的永远是人心。
1951年，被称为‘金珠玛米’的解放军来到西藏，才让‘会说话的牛羊’成为这片地方的主人。
随后，新政府废除的农奴制，禁止使用所有人体法器。
被收缴的众多法器，如今还陈列在展馆里。
喻以筠突然停下，蹲坐在大殿中央。
假如他用人的姿态来到这里，恐怕会单纯同情那个时代。
现在不同。
被献祭给神明的岂止是奴隶？
古往今来，有千千万万的动物，被打着‘祭祀’名义剥夺生命。
‘低贱’的动物，真的能够换来神明普渡重生吗？
喻以筠仰着脸，对上佛像那双半闭半睁的眼睛。
如果神佛存在，什么时候能让生命真正平等呢？
喻以筠冒出这个想法，突然有些愣住。
当了好几辈子兽，自己的人性还没有被彻底磨灭。
并不是因为他无法以野兽的方式生存，而是喻以筠意识到：
自己心中还有希望，还可以许愿。
唯有人，会在黑暗时希望光明。
他喜欢自己保留的人性。
最终雪豹没有祈求神佛实现自己的愿望。
他太清楚，这件事的主体不在佛。
‘人’这一生物内部都没有实现平等，用各种标准进行阶级划分。
想让他们放下自傲，平等看待每个绝无仅有的生命，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猪咪重新绕到寺庙后方，找了块平坦隐秘的地方睡大觉。
中午，他被吵吵嚷嚷的说话声吵醒，才发现自己挑的地方恰好是通过后山的入口。
游客们被挡住去路，又不敢随便靠近雪豹，隔了好几米偷偷拍照，同时问庙里修行的人。
“他是你们养的猫吗？”
“不是。”修行者摇摇头，“他受到佛祖感应，已经来了好几天了。”
“喵嗷？”喻以筠诧异。
某只猪咪以为自己藏得隐秘，没想到庙里人好几天前就发现自己了，却没有驱赶。
在修行者眼中，雪豹与普通香客没区别。
有个两鬓斑白的老妇人，慈蔼地问，“你想求什么？来生吗？”
“喵嗷！”喻以筠否认。
藏传佛教与印度教同样有‘来生’的观念，认为今生作为下等人吃苦，是为了来世当上等人铺路。
并非喻以筠不相信他们关于‘来世’的观念，而是猪咪知道自己的来世……
八成不知道去哪里当兽。
随遇而安吧。
猪咪懒倦地爬起来，往旁边挪了挪，把通往后山的路让开。
人群见雪豹这么乖，有个扎两个丸子头的小女孩，挣脱妈妈的手，哒哒哒跑过来递给他一根棒棒糖。
“妈妈说，好孩子应该得到奖励。”
“丫头，回来！”
妈妈三两步跑过来，拽住自家女儿，认真给她解释，“小猫咪不吃棒棒糖，他尝不到甜味，要吃肉。”
女孩把棒棒糖踹进口袋，摸索半天，掏出一个牛肉干。
妈妈养过猫，对猫科动物挺了解，“他也不能吃牛肉干，盐太多了。”
女孩不高兴，撅起嘴巴问，“我吃的东西，他都不能吃吗？”
妈妈没有生气，耐着性子问她，“小猫咪没有把自己吃的生肉喂给你，你为什么非要给他吃？”
女孩眨巴眨巴水灵灵的眼神，回答不上来。
“小猫咪不需要你分享食物，因为他和人类的食谱不一样。你吃了他的食谱会生病，他吃了你的食物也会生病。”妈妈抚摸女儿的头，又看向远远趴着的小雪豹，“你们的生命都只有一次，要好好爱护哦。”
女孩听得似懂非懂，把牛肉干揣回口袋里，脆生生向猪咪道歉。
“小猫咪对不起，妈妈不让我给你喂吃的。”
喻以筠听了她的话，就知道小女孩没抓住重点。
但是没关系。
身边有温柔成熟的妈妈，她肯定会理解的。
一想到这样的教育越来越多，猪咪突然觉得：众生平等，也许真的有可能实现。
猪咪在寺庙附近呆了大半个月，因为经常挡住香客供奉的路，自己默默离开了。
临别前夜，喻以筠重新来到大殿，看向被世代供奉的佛祖金身，满怀虔诚地许了个愿望：
但愿不久的将来，动物们可以真正的自由。
即使没有所谓‘保护’，也不会遭受灭绝威胁。
“喵嗷~！”
看在我是一只小猫咪的份上，先实现我的愿望吧！
猪咪留下愿望，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踩着皎皎月色离开了。
春意正浓，山坡和周围高原开满春花，惹得许多可爱小动物慕名而来。
喻以筠最喜欢可爱的小动物啦！
就这样走走吃吃，喻以筠再次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回到熟悉的地方。
“喵嗷？”
对自己方向感没有逼数的猪咪，三两下爬到山上，仔仔细细观察周围风景。
“哇——”
一道类似婴儿哭啼的鸟叫声，盘旋在头顶。得
“喵嗷！”确定了！
“喵嗷~”是我的山~
再次回到自己做过标记的山，喻以筠兴奋极了。嘟囔着‘山，你注定属于我’，同时高高兴兴跑进熟悉的地盘。
跑了没多久，喻以筠觉得不对劲。
他去年夏天离开这座山，今年春回来，四舍五入过去一年时间。
猫科动物留下的气味标记，必须两三天加固一次。
有些勤快的领主，恨不得天天围着领地撒尿。
领主兽离开领地超过3天，气味就会变淡。
超过一周，开阔区域的味道会被风吹散，只有树干、草丛中的气味，残留比较久。
即使如此，离开领地两三个月，味道也该消失了。
那么问题来了。
时隔大半年，喻以筠竟然又闻到雪豹的气味。
“喵嗷？”我体味这么浓吗？
猪咪有些慌，把脚丫凑到鼻子旁边嗅嗅味腺。
明明是很爱干净的小雪豹一枚呀~
他再次低头，确认山体表面留下的味道，不是自己的。
看来，自己失踪的大半年里，有豹跟自己相中了同一片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