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3页)

师姐,还不曾这般倚靠过他。

偏这会,她还在为自个前程操劳费心神。

一颗心重新落回肚里,少年垂下眼睑,“臣还是留在石渠阁的好,左右是为陛下分忧,不拘在何处。”

石渠阁在内廷之中,不比外朝官员入内廷面圣,需过重重守令审核。

“去尚书台。”江见月示意起驾,揉了揉眉心,话语从御辇上缓缓传出,“内廷能让你施展才华的空间有限,还是前朝好,你去太常处吧。太常是温九师叔,自那年正旦会辩经会上你连赢了三十六席…… ”

御辇抬的稳健,风中伴着花香,很让人心旷神怡。

但江见月莫名打了个寒颤,在这会咳了起来,一声接一声,咳出一身虚汗,咳得双目混沌,模糊辨不清今夕何夕。

那是景泰十一年的正旦会。

“停!快停下!”方贻唤住御辇,“师姐,您还是回椒房殿吧,臣去请太医令。”

御辇不会听他的话,抬辇的侍者如同牵线傀儡,只按女帝的指令依旧不疾不徐的往尚书台走去。

“自那年起,温九师叔便很看好你,几番同朕要你。”半晌,女帝的话重新响起,伴着微微粗粝的喘息声。

“陛下!”方贻突然跪下身去,“臣不愿去前朝,请陛下许臣留在后廷,为陛下略尽绵薄之力。”

御辇在这会停下,风吹帘幔,隐约能看出一点端坐其间的女子轮廓。她还在喘息,胸膛上下起伏,整个人很不舒坦。

“随你吧。”半晌,她叹了口气。

少年频频颔首,起身又随在御辇旁,直到尚书台,又扶其下辇。

江见月在殿中理政。

尚书台,依旧是三公、九卿、辅臣十位帝国最核心的官员组成。政事堂前的位置依旧,两侧个各坐五人,君主在中央。

如今唯一的不同是,她左首位空出了一座,如同未央宫前殿早朝时,突兀的一方空白。

江见月扫过一眼,接过太医令送来的汤药,边饮边听臣下回禀新一年政务的重点和走向,又听了几桩紧要事宜的细节铺展。

“边境上如何?”江见月搁下药盏,抵拳咳了两声。

闻这话,章继忽的提了一下心。

去岁边军入京,虽然最后矛头指向苏家军,更因为苏彦领军东出,是故苏家军谋逆一事甚上尘嚣,吸引了世人的目光。

然在这处事宜掩盖下,煌武军原也没好到哪去,三王在城郊扣下了前去劝诫的自己,这事若是往大了论……是故这厢女帝骤然提出边境驻军,章继难免不生惧意。

他也算看着女帝长大的,初时也曾把她当作傀儡看过,然这些年来,多少也看清了天子手段。只是如今大魏,朝中骤失脊柱,边境尚有敌国虎视眈眈,万不可再有内讧。

“三王各自领兵回了伫地,臣已经严令他们加固防守,陛下大可安心。”章继盘算着是否私下寻个时机,同女帝谈一谈,为各位兄长做个保。

却闻女帝话语落下,竟不是针对他们。

“传令阴平守将范霆,汉中守将齐飞,荆州守将樊篱,让他们加固边境防线,加备粮草,另外从各地统筹四万兵甲以作后应,朝中今日起筹备半年军粮以作后用。”

“陛下,这是要往何处出兵?”温九不善军务,但从话语中总能听出要作战的意思。

江见月摇首,“国中尚虚,防备为主。”

她防的是南燕。

钟离筠前三次北伐,第一回 是在明光二年,先帝病重,四下求药的时候;第二回是桓氏被诛,她上位以来第一次遇那等凶危政事之际;第三回是她囚禁苏彦,世传大魏丞相失踪,她传出受天孕子的时候。

南燕地小兵弱,钟离筠空有一腔谋略,但架不住“地利”不占,且还有益州主和派官员掣肘,便是“人和”有差,是故只得寻客观境地的“天时”为他所用。

大魏眼下境况,大抵让他又得“天时”了。

章继领兵大半生,闻天子语便已经反应过来,一时间心中敬叹,几欲抚掌称赞,只接过话来,“陛下安心,臣会处理好这事,定不让钟离筠越过边地半步。”

“钟离筠用兵精妙,太尉还是要慎之再慎。”江见月用过那药,困意上袭,整个人昏昏欲睡,只点了点头道,“剩余事宜,你们再议,朕……”

她已起身移驾,步下阶陛,却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彻底跌了下去。

“陛下!”

诸臣皆惊,围扶上去。

“陛下……”

隔着千万里山河,南燕的宫阙之中,朝臣也在这般急唤。

乃钟离筠正同天子报备第四次北伐之事。

在求见了数日之后,半个时辰前,中贵人终于从内廷出来,道是陛下染恙,隔帘见太尉。

能面到圣便好,钟离筠也没有多言,只匆匆入内。然待他口干舌燥将计划、利弊陈述,帘后却从始至终没有半分回应。

这厢地上卷宗,亦是中贵人接去,垂首道,“太尉请回去,待陛下观后,自会传您。”

钟离筠遂再忍不住,一把推开内侍,上前掀开帘帐,终见其面不由惊诧开口。

陛下。

这哪是陛下,分明就是小黄门戴着通天冠假扮的。

“陛下呢?”早过不惑之年男人,甚少动怒,然偶动真气,却也似惊雷落地,骇人心神。

“代君戴冠,纵君不诫,死罪尔。”未容人言语,他已经横刀过颈,诛了黄门。

顿时满地臣侍皆惶惶跪首,为中贵人又惊又怒指责,“太、太尉岂能在禁中持刀,实在在……”

没能说完话,钟离筠收刀时顺手将他也砍了。

根本无需他们再多言,天子定然又去打马遛鸟了。

今日,且要杀一儆百。

“师父莫生气,是他求了阿柔,阿柔方让他出去的。近来不是无事吗,我便想着让他出去散散心。”永熙殿是太后寝殿,林柔闻侍者传话,急急过来将人拉回自己宫中安抚。

“陛下去哪了?赶紧请回来,你实在在纵着他了。”钟离筠本怒意如火,然架不住林柔一声“师父” ,只灌了一盏凉茶压下怒意,“怎就无事?马上便要北伐,需他盖印点将。”

钟离筠叹了口气,“陛下今岁已经十九,明岁便可加冠,我也不再年轻,政务他得学起来啊。魏国女帝十七岁便御驾亲征了,到如今整个魏国几乎都伏在她脚下了。”

林柔谴退宫人,给钟离筠斟茶,“那安儿不是有您吗?当日您说了,只需他好好在龙椅坐着,无需他操心,万事有您便可。如今女帝再厉害,却没有股肱之臣,吾儿在不济,尚且有您。”

“阿柔,话不是这般说的。”钟离筠自然也知晓了魏国朝中事,却更觉迷雾重重,未见真貌,“苏彦被流放,对我们而言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