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5页)
赵云惜应了一声,琢磨:“冰天雪地的,您为何要出远门?”
林修然这才有些意外地打量着她:“你倒是聪慧。”
“我往南边去,你晚上回去就做,明天一早就冻得很厚实了。”他又补充。
赵云惜有些莫名,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没有串联起来。
她揣着满腹疑惑回去听课了。
晚间回去,她先是让李春容帮着她买小公鸡,又请张镇帮忙杀了,这才开始忙碌着炸。
一边炸,她一边在思索。
冬日天寒地冻,人们非必要不会出行,并且再有两个月就过年了,更加不会出行,那有什么事,让夫子必须得走。
南边,打仗,王阳明。
她锤了锤脑袋,有些想不起他具体的生卒年。但林修然表现的反常,肯定有什么原因在。
她穿越后,觉得记忆都好上几分,可关于王阳明,她知道的更多是“格物致知”、“知行合一”、“龙场悟道”等等。
赵云惜烤着鸡蛋糕,半晌没想明白。
她怔怔地发呆。
但冬天出行,实在要命。年轻人尚且撑不住,更别提老人。
她还是想去问一问,留一留,她很感激林修然,让她在明朝也有书读,他看似严厉,却对她和白圭如同亲子。
他包容了她所有的离经叛道和反骨。
赵云惜将炸鸡和鸡蛋糕做好,放进背篓里,回屋把自己裹得厚厚的,提着剑,带着福米,便要出门去。
张文明连忙道:“你做什么去?”
他连忙穿衣裳。
“爹,随我们一起去!”他喊。
小白圭见娘亲开始穿衣裳,就已经预料到,已经很乖巧地把自己披风穿上,跟着往外走。
天色擦黑,阴沉沉的,入目一片雪白。
赵云惜迎着风,背着的背篓被张文明拿去,她就抱起白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林宅走去。
渐渐地下起雪来。
三人用围巾将脸裹住,慢慢前行。
等到林宅时,天黑了,雪大了。
“砰砰。”她敲门。
“谁呀?”门子问着,就打开门来看,见是赵云惜顿时吓了一跳。
“赵娘子、张小少爷,快进来,怎么满身都是雪。”
赵云惜道谢,接过背篓后,笑着道:“刘二你帮我安顿下我爹和我相公,我先去找夫子了。”
说着她就牵着白圭的手去书房了。
书房正厅的灯还亮着。
她立在门外,能看见橘黄的光芒。
听到丫鬟禀报,说是她和孩子是冒着风雪来了,连忙开了书房门请她们进来。
“这么冷的天,你这浑身是雪,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林修然满脸不赞同。
“还有你,张白圭,怎么不劝你娘?”
赵云惜放下背篓,将里面带来的炸鸡和鸡蛋糕给他看,并不回他抱怨的话,而是问:“夫子,都在这了。”
林修然看着还冒热气的炸鸡,心中滋味复杂难辨,她真是个傻孩子。
“先生病了,我吃着觉得这两样新奇又好,想送给他尝尝。”林修然声音淡然。
先生多次上折子,祈求回乡,却一直没被批。他不是胡闹的人,如此急切催促,怕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他想去看看,听他再讲一回。
赵云惜立在书桌前,看着桌上正在练的大字。
“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故立志而圣,则圣矣;立志而贤,则贤矣;志不立,如无舵之舟,无衔之马,漂荡奔逸,终亦何所底乎?”
她哑然。
她不懂古时的文人气节,自然探不到林修然内心真实的想法。
看着桌上的字,她陷入其中。
林修然见她看得认真,笑着道:“这是先生的字,清婉通神,堪为临池模范……”
“给你俩备的字帖,你多学学,也能长几分灵秀。”
夫子还是个嘴巴毒毒的夫子。
“冒昧问一句,夫子是什么样的病症?”她不通医理,但有时古代的绝症就是能用现代的常识治。
林修然沉默片刻。
“阴阳两虚型肺痨。”
在此时简直是绝症中的绝症。
赵云惜听罢,也有些可惜,肺痨这病确实很麻烦,还是个富贵病,你好生的养着没什么事,若是劳累、严寒,还真是不容易好。
“王先生得了肺痨,你明年开春再送也不迟。”她盯着夫子的眼睛慢慢说。
她对肺痨的了解,仅限于红楼梦中对林黛玉病情的猜测,她们那时候寝室的一群舍友,还专门搜了怎么治肺痨。
有说肺痨的,又说先心病,她们都搜了。
略记得一二,具体却不太清楚了。
“我看杂书中有些,此病要用补天大造丸的方来治,具体的不大清楚,那时候年岁小,只扫了一眼。”现代医学发达,能扫一眼,也是对林黛玉太过惋惜,恨不能穿进书中救他一回。
林修然笑了笑:“无事,我就去看看他。”
陪他走一程。
赵云惜欲言又止,低声道:“人活着,才能看到以后,夫子,我们在家等你。”
张白圭纵然不知发生什么,但他察觉到气氛不对,便循着娘亲的话,奶里奶气道:“我们等夫子回来!”
林修然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赵云惜抿了抿嘴,手里拿着字帖,立在书房的窗户外头,她还记得头一日进林宅,他风骨如竹。
她一步三回头,还是走了。
隔日。
赵云惜早早来书房,却得知夫子已经架着马车离去,顿时心中酸涩。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谁都拦不住。
白圭望着苍茫的大雪,牵着娘亲的手,软软糯糯大道:“这样大的风雪,昨夜娘亲为了心中一点担忧,不也来了吗?”
大家都是一样的。
赵云惜摸摸他小脑袋。
“气节……气节!”她好像要好好了解一下了。
上班后,她变得圆滑世故了。
从不曾有这样,千里迢迢,只为给自己敬佩的人送一口炸鸡吃,听他讲一回话。
她不懂。
“四书我们串的差不多,年前天太冷了,我们先复习,年后再学五经。”
林子坳没想到进度这么快,他那时候用了两年才把四书给讲透。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讲的太粗略了。
但该讲的确实都讲了。
只能说这一批学生太可怕了,天资远胜他当年的同窗。
赵云惜跟着他复习一遍,林修然的悄然离去,对林宅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一切还照旧。
只是偶尔,担心地望着窗户时,却没有死亡凝视了。
林念念都有些不习惯,她小声嘀咕:“云姐姐,也不知道爷爷什么时候回来了,我想他了!都没有分开过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