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永昌帝之死

夜, 赏月园厢房内。

厢房内矮榻旁的窗开着,可瞧见外面的景,外面的人也可以瞧见檐下的人。

云掩初弦月, 美人倚窗台。

楚珩从远处廊檐下走来, 远远便瞧见秦禅月神色恹恹的撑着一只手在看外面的天色, 一张艳丽妩媚的面上满是愁容,纤纤手捧着面颊,那双亮而明媚的狐眼向上望着月。

月儿月儿,你能照见我, 也能照见柳烟黛,照见她的时候,劳烦你替我瞧瞧, 这傻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那一日,山中逢乱事, 他们时间匆忙, 为了安全将柳烟黛送走, 秦禅月都没能和她多说上两句话, 后来他们又在太子面前演戏,一群人为了忽悠一个太子, 忙的是昼夜不分。

他们是想让太子去跟二皇子狗咬狗的,反正他们俩本来就有仇,咬起来也不关忠义侯府和镇南王府的事儿,但是眼见着现下太子真去跟二皇子咬起来了,秦禅月又开始害怕。

旁人不知道, 她自己可是清楚得很,二皇子刺杀太子是真,拐走柳烟黛是假, 太子最开始可能反应不过来,但是如果太子以后知道了这件事是他们做的,可怎么办?

她知道太子不一定发现,但是她害怕啊,这样一个弥天大谎,她只要一想到,就觉得心底发慌。

现在的二皇子是什么下场,回头的他们就是什么下场。

再想想太子的手段,太子的性子,日后真登基了,她骗过太子,能有好果子吃?

她现在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晚上睡觉都提心吊胆。

这样一想来,她心底里越发忧愁,昂着脑袋看着头顶上的天时,都恨不得插一双翅膀飞出去,飞到太子瞧不见的地方。

——

楚珩自廊檐外走来,远远便瞧见这一幕。

艳丽的夫人枕靠在自己胳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张脸愁苦的皱在一起,时不时还要叹一口气。

楚珩自小跟秦禅月一起长大,一看到她这模样,他就知道秦禅月在想什么。

他隔着廊檐看了片刻,随后加快步伐,行进厢房中。

木槅门一推一拉,轻轻地“嘎吱”一声响,人已经入了外厢房中,铁靴踩着木地板,行进内间,随后撩拨开珠帘,珍珠帘子碰撞到一起时,楚珩已经站在了厢房间。

厢房间地龙滚热,角落里燃着淡淡熏香,案旁的缠枝花灯盈盈的亮着,照出如流水一般的光影,秦禅月正横卧在矮窗旁,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他,烛火便在她的面上掠出浮光掠金般的叠影,她那双狐眼被照出熠熠的流光,像是天底下最璀璨的明珠。

楚珩不可抗拒的被吸引。

他一步步走过去,行到矮榻旁边时,顺势挤上去,将她整个人拥入怀抱。

秦禅月素日里对他爱答不理的,偶尔还要抽上两耳光,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心绪不佳,烦躁得很,人又惶惶的没个依靠,他一过来,她便像是找到了个暖处,整个人都歪靠过去,钻进了他的怀抱中。

楚珩挺着胸膛将她抱在怀里,后背都兴奋的绷紧。

他现在竟然能这般轻易的得来秦禅月的投怀送抱!

好太子,好烟黛,他们俩一闹起来,反倒叫他渔翁得利了,他可没白养柳烟黛。

楚珩的手拍着秦禅月饱满的腰线,正听见秦禅月带着几分惴惴的问:“二皇子现在如何了?”

说话间,她昂起一张脸蛋,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着,贴在他的锁骨上问他。

楚珩一低头,就能看到她昂起来的脸,白嫩的像是瓷,唇瓣粉嫩的像是樱桃,他一低头,就能吻到她美丽的脸。

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好。

楚珩揉着她软乎乎的腰,晃神了两息,才轻声回道:“二皇子不太好,本来他就是靠着永昌帝活着的,永昌帝不出事便罢了,眼下永昌帝要死了,太子便将二皇子囚禁了,莫说是二皇子党了,就连我等都进不去。”

顿了顿,楚珩又道:“太子对这一日,准备充足,太子党磨刀霍霍,我插不上手。”

说话间,楚珩轻声叹了口气,道:“永昌帝,不该给太子机会,太子的恨,堆积太久了。”

或者说,永昌帝太高估他自己。

永昌帝以为自己能活到将二皇子送走、活到太子安稳即位,他甚至以为自己能活着当两天太上皇,却不知道,他的身子骨太差了。

之前永昌帝还以为自己有一两年呢。

楚珩一向是太子党派的人,按理来说,这种时候,太子不该防楚珩什么,毕竟当初陷害二皇子的事儿他们俩都能一起做,但偏偏,太子就是防着,这也就说明,太子要做的事,比密谋陷害二皇子更可怕。

什么比陷害二皇子更可怕?

大概就是弄死上头那个吧。

太子眼下六亲不认,所以谁都见不到二皇子,只有太子身边的核心死忠能看着二皇子,这也昭示着,二皇子就在太子的掌控之下。

永昌帝要是死了,二皇子也必死,永昌帝要是挺过来了,二皇子还能苟住一条命。

按理来说,永昌帝应该还能挺过来,之前太上蛊医说他还有几天的命数,那一日若不是看见太子与二皇子殿前相争,被气到了,他应当也不会晕厥。

但是,太子能让永昌帝挺过来吗?

现在永昌帝,二皇子,万贵妃,都在太子的手底下,雄狮年迈苍苍,巨龙野心勃勃,太子明面上摆出来一张孝子贤孙的脸,但心底里呢?他真的敬爱这么一位父皇吗?

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孝子慈父,平时演一演就算了,真到了这时候,太子会不会直接上位?

天家薄情,就算是亲生父子也不怎么互相在意,而稍微站错队,回头迎接的就是全族清算,谁不得掂量一下?

就连楚珩都不敢保证,太子会不会踏出这一步。

如果太子真的让永昌帝永远挺不过来,那二皇子也一定会死——太子亲爹都杀了,也不在乎一个亲弟弟。

秦禅月听的脸都发白了。

眼下被囚禁的、命途多舛的哪里是二皇子啊,明明是她秦禅月啊!二皇子不过是替她挡了一次刀而已,若是二皇子挡住了,她还能苟活,若是二皇子挡不住——

秦禅月只觉得两眼发懵,她贴靠在楚珩的脖颈里,抓着他的衣领子,轻声地问:“我们可怎么办啊?”

楚珩拍着她的后背,面上依旧一片自若,他好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一副姿态,听了秦禅月的话,他也不急,只淡淡的说:“无碍,我们做的事情不一定会败露,若是败露了也无妨,太子要的只是柳烟黛,大不了,我们就交出柳烟黛来。”

秦禅月一听了这话,顿时恼了,从他怀中挣出来,反手推了他胸膛一把,道:“哪有这样的道理?你是做叔父的,连自己的晚辈都护不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