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第2/3页)
陆卓揉了揉脑袋。
他以为江来富是刺头,可没想到这人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自尽了。
“一定是做贼心虚。”程钰惊怒,“没想到江来富瞧着和和气气,原来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今日是谁去见他?”陆卓出声问道。
程钰眸光微动。
“一个自称是二公子的仆人,但之前受过江来富的恩情,所以给他送衣食,这人的东西我们特意检查过的,都没问题才让人拿进去的,而且他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对了,小人听到他说了句;‘偷偷背着二公子来的,若是让他知道了,他可要不高兴了’,然后就走了。”
“还有一个就是江来富的儿子,来的时候神色不定的,也没带吃的来,见了人就是哭,然后就是窸窸窣窣地说着话,小人也没听清,也只呆了一会儿就匆匆走了。”
程钰神色微动,眸光微微凌厉起来。
“江来富的儿子怎么来得这么匆忙,连吃食都没带,你也没问?”他立刻追问道。
监狱的衙役低着头,没说话。
陆卓沉吟片刻:“去请他的儿子来。”
“不若先等仵作的验尸情况,贸贸然请人过来,可别把事情闹大了。”程钰安抚着,“江家人可不好说话,御史如今无处不在。”
陆卓只觉得脑子乱极了,他心里一直觉得这事情一定还有点问题,但又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越想越乱,只觉得外面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跟踩在他胸口一样,听得他不胜其扰。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来,一开始李达招供了,他还以为此事一定很快就能解决,谁知道下一刻,就传来江来富自尽的消息。
自尽?他怎么就自尽了!
他心中一团乱麻,又听着程钰的话,想了想,只好说道:“那就先听之坚的。”
程钰闻言,手指拨弄着腰间的玉佩穗子,无奈叹气:“我这一方面觉得江来富怎么会好好自杀呢,一方面又觉得这人还不如自杀了,不然江家若是不服气,这官司闹起来,过年都不安生。”
他搓了搓手,突然招呼着自己的小厮过来:“去我屋里拿些银丝炭来,就今日新送来的那些,你亲自去取,多拿点,给明府也点一盆。”
小厮和他对视一眼,他轻轻松了手中的玉佩,玉佩敲在椅腿上,发出轻微的一声清脆动静。
“不用麻烦了。”陆卓头也不抬,连连摆手,“我不冷,你自己点自己的吧。”
程钰笑说着:“我一个县丞点炭,县令不点,传出去,我还好不好做人了,若是您不要,那我也不好意思点了,只是我可是个文弱书生,这天寒地冻的,若是病了,年底的册子可要看不完了。”
陆卓无奈说道:“就知道打趣我,那你快去快回吧。”
小厮点头哈腰,随后飞快地跑进夜色中。
他出了衙门大门后,在夜风中沉默了片刻,随后脚步一转,立刻朝着北面快跑而去。
—— ——
江芸芸是半夜被热醒的,一睁开眼就看到不知何时偷偷爬上床的顾幺儿,推开他睡得四仰八叉的手,随后悄悄爬起来,来到院中坐着发呆。
冬日的风在寂静的夜色中呼啸而去,院中的树叶哗啦啦作响。
周笙的院子就在她隔壁,每天都是等她读书回来才会熄灯,若是有时江芸芸读书时间久了,她就会亲自来敲门,撵她回去睡觉,还学会了似而非似地恐吓着。
——这么晚睡,会长不高的。
江渝平日睡得最早,但白天却也起得早,时不时背着小手,来她院子里晃悠。
江芸芸也不知是自己担忧那对母女,还是为何,总有些坐立不安,她觉得自己似乎也忽略了什么,那点忽略好似一团火在无人的深夜越烧越烈。
就在她一点点分析下去时,突然隐隐听到风中传来的喧闹声,她当机立断朝着读书的阁楼跑去,然后架上扶梯,爬到屋顶张望着。
一眼玩不到头的江家内院,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唯有几处游廊里还悬挂着亮堂的灯笼,远远看去,就好似一条蛰伏的巨蛇,在夜色中缓缓游曳,巡视着整个江家。
江如琅书房的位置似乎有动静。
二楼的灯亮了。
有人出来了。
好多火把。
江芸芸站在高处,北风吹得她的衣摆烈烈作响,似乎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直接掀翻下去。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芸芸心中一惊。
“你在干什么啊?”顾幺儿抱着枕头站在下面,含含糊糊地问道,“干嘛不睡觉啊?”
江芸芸连忙说道:“江家有一伙人出去了,你能不能跟上去看看。”
顾幺儿原本还困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好啊。”他说道,“我去拿剑。”
江芸芸见他兴冲冲跑了,连忙下了扶梯,紧张说道,“千万不要起冲突,一定一定要以自己为重。”
顾幺儿一看就是没听进去,兴致勃勃:“我一定给你打听清楚。”
江芸芸头大,连忙把人拉住:“不要冲动,他们人多势众,你千万不要受伤了,不然我怎么和你爹交代啊。”
顾幺儿哦了一声,哼哼唧唧敷衍着,然后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就跑了。
江芸芸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离开了,心事重重坐在椅子上,任由冰冷的风吹在脸上,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了。
——她又是哪一步没有考虑到。
—— ——
“他儿子点火自尽了。”陆卓蹭得一下站起来,差点踢翻脚边的火盆。
“验尸单出来后,县丞就叫我们带人去江家走了一趟,我们自然是一刻也不敢耽误,结果去了江家才知道,江来富原来是有自己院子的,也在开明街附近,只是我们去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那个儿子站在火里疯了一样得在笑,火太大了,我们也不敢冲进去。”衙役也是一脸灰头土脸的,“现在还再烧呢,我赶回来报信的路上,还找了灭火的人,但这么大的火,人怕是……”
程钰也惊呆在原处:“这一个个的,怎么回事,都知道自己罪行败露,畏罪自杀了吗?”
陆卓失神站着,看着天边开始出现一道细微的,不甚明亮的光线。
那是即将天亮前的晨曦,可夜色依旧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火灭之后要仔细检查江来富的院子。”程钰一脸严肃吩咐着,“他们一定是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以为事情败露了,这才这么偏激。”
衙役点头:“那现在怎么办啊?”
程钰去看陆卓。
陆卓的视线从那一抹细长的,轻微的光亮上收了回来。
“就按县丞说的办,把江家人的尸体都抬回来,让仵作仔细检查。”他顿了顿,“看看到底是不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