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第3/4页)

现在,这人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教训他。

江芸芸低下头来,半晌没说话。

她对江苍甚至曹家都没有任何怨恨,甚至还有些怜悯。

被裹挟的窒息已然痛苦,更不敢想,若是亲人宛若蟒蛇一般纠缠着自己,又该要如何喘气。

哪怕是他人嘴里的只言片语,江芸芸也能感受到江苍身上莫大的压力,几乎能把这个瘦弱的年轻人击垮,以至于在听闻他得偿所愿时,只觉得庆幸。

但江苍的行为,她又是格外失望的,他被利益滋养,便被利益驱使,成了利益驱使下的一把刀,他明明已经很痛苦,却他看不到兄弟姐妹的牺牲,看不到其他人的痛苦。

他为什么不去救一直护着他的江湛,为什么不挡在一直信任他的江漾面前,他甚至不去拉一把已经走向堕落深渊的不知事的江蕴。

他年轻时明明敢很勇敢地挡在他姐姐面前的。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人沉默,一人愤怒,夏日的日光落在两人头顶,恍惚间让人辨不出脸上的神色。

当年在扬州时候,无数次他们都是这样无言对站着,这一次依旧如此,却又再也不复往日心照不宣的沉默。

“江县令,回头看看吧。”江芸芸率先打破沉默,低声说道,随后绕过他,踏出门槛,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江苍看着她大步离开的背影,只觉得激愤交加,眼前一黑,竟然直接倒了下来。

——我怎么回头,我到底要怎么回头。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满意。

—— ——

四月底,随着陛下严禁诬告的政令出台,紧接着又添了十来个罢官名单后,江芸芸也跟着顺利回到吏部考功司,众人本来还在叽叽喳喳说着话,一看到他来了,就立马闭嘴,眼神躲闪地看着她。

“怎么了?”江芸芸不解。

“听说你把你哥气晕了。”叶懿虽说和他不太合,但是耐不住实在八卦,脑袋一凑,眼睛一闪一闪的。

“我还听说你和小野猫大战三百回合,脸都被抓花了。”另外一位主事也凑过来,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意味深长。

江芸芸震惊:“都是哪来的谣言。”

“当真不知?”叶懿充满怀疑地打量着他,“最近的消息都没听闻?你最近都不出门?外面可太热闹了。”

“在家抓真猫呢。”江芸芸老实巴交说道,“平日不爱出门,不太关注外面的事情。”

“真猫啊,原是个猫奴。”主事嫌无趣,坐了回去,连连叹气。

叶懿半信半疑:“你当日先走之后,你哥吐血晕倒了。”

江芸芸更震惊了,眼睛瞪得圆滚滚的,瞧着是真的不知道。

“我就说江学士平日里就不爱出门,估计什么消息都没听到呢。”文辰芳连忙打着圆场,回头又对江芸芸提醒着,“那你这个做弟弟的可要去看看了,不然回头都要骂你不敬兄长了。”

江芸芸有点心虚,她万万没想到江苍心理防线这么脆弱,说两句怎么就气得吐血了,这回头曹家不把这事牢牢记在她头上。

“这都是什么事情啊。”她苦着脸嘟囔着。

她坐下来发了一会儿呆,在众人隐晦的打量中,面无表情说道:“这么闲的就现在开始干活吧。”

考功司的人是来不及八卦了,齐齐哀嚎起来。

傍晚的时候,韩文还悄悄拉来江芸问要不要偷偷把他放走,去看看江苍。

江芸芸背着小手,语重心长叹气:“你不知道我家的情况吧……”

“我知道。”韩文用力点头,更是同情地宽慰她,“家宅不宁,不过其实不关你的事情,你也是个小辈。”

江芸芸也跟着忧心忡忡,在他面前来回踱步:“我这去了肯定是见不到人,就算万一见了,结果又厥过去了,我这不是……”

“行,懂了。”韩文连连点头,“那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回头真有事情,我们吏部也是有说法的。”

江芸芸点头,随后察觉出不对劲:“哎,怎么就我们了?”

韩文咧嘴一笑,得意洋洋:“恭喜自己吧,江学士,我们马尚书老当益壮,在众多九卿中把你抢过来了!”

江芸惊得瞪大眼睛。

“职务是正五品的吏部考功司的郎中。”韩文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嫉妒说道,“但陛下还给了你一个从四品的勋官,以后也是要领从四品的月俸了。”

江芸芸歪头,警觉:“五品以上文官、六品以上武官都要考察称职才能评选,我不是今年没考核嘛,而且勋官不是跟着品阶走的吗?我正五品,怎么给我了从四品的勋职啊。”

韩文见她不仅不高兴,反而很多问题,真是气笑了:“没见过升官还这么多问题的。”

“感觉奇奇怪怪的。”江芸芸大声嘟囔着,眼尾直勾勾盯着韩文看,“不问清楚我睡不着。”

“陛下都能为你创一个内阁行走的职务,在为你破次例也不稀奇。”韩文叹气,冒了一句家乡话,“谁叫陛下待见你呢。”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俺晓得了。”

韩文一听:“哪里学的山西话?”

“之前从兰州回来的时候,在山西过过年,学了几句。”江芸芸咧嘴一笑。

韩文高兴坏了,越发觉得这人有前途,拍拍她的肩膀了:“不说了,好好干,等你出来旨意就下来了。”

两人离开后,假山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影,盯着江芸芸的背影许久,随后用力砸了一下石壁,最后愤愤转身离开。

—— ——

“定是江芸那贱人推了他,不然他怎么好端端晕倒的。”曹蓁连夜赶往京城,一见到面色苍白的江苍就破口大骂。

江苍揉了揉额头:“是我自己体力不支晕过去的,和他没关系。”

“怎么和他没关系!”曹蓁大怒,“他们都说是他欺负了你,刚才那个人的话你听到没有,那人马上就要做吏部考功司的郎中了,那可不是要掐着我们的脖子了,一定是处处针对你的。”

江苍看着面前气得面色通红的人,只觉得陌生,骤然提高音量:“不要说了!”

曹蓁被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我自己晕的。”

“那个人就是考功司的郎中,他要借我们的手杀人。”

江苍实在太累了,他虚弱地靠在床榻上,半晌之后才继续说道:“不要管我的事情了,也不要再去管江芸的事情,就我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好不好。”

曹蓁沉默,突然扑了过来,面目狰狞问道:“不好,只要有他在的一天,那就是时时刻刻悬挂在我们母子头上的一把刀,江如琅那个畜生对不起我就算了,还要对不起你,我如何能忍,你可是我的长生啊,我生你的时候疼了好几日……那日大夫都说你不行了,我抱着你跪在长生殿前,求了一遍又一遍的神佛,娘不能没有你,你可是我们曹家最聪明的孩子啊,不能输,怎么能输给周家那些低贱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