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第2/4页)

江芸芸低着头,再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内阁的权威性不能坏,陛下的圣名需要人维护,李梦阳好好的一个人头也不能简简单单掉了,就连百姓也不能浑浑噩噩地没了,所有人都有难处,但我是小草,明天春天说不定就长回来了。”

李东阳错愕。

江芸芸揉了揉脸,看着自己的手心,喃喃自语:“我便是长不回来,也还会有其他小草冒出头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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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李梦阳在内阁的一力营救下,被全须全尾放出狱。

康海等人在监狱门口接人,放了鞭炮,给人披上新衣,还给他送来一壶酒。

李梦阳来回张望着。

“铜钱案查到他的外家曹家了。”康海低声说道,“他要避嫌,最近都不能随便见人。”

李梦阳皱眉:“那个曹家果然是个惹事精。”

康海叹气,看了他一眼:“少说几句吧,走,归家去。”

李梦阳走了几步,飞快问道:“那他,没事吧?”

“没事吧。”康海随口说道,“不过听说他那个哥哥江苍要被革职带回京了。”

曹家出事,按道理江芸芸也是要革职的,奈何从上到下都无视了这个事情。

“他自小孤苦,好事情是一件也没轮上,坏事怎么就算到他头上,花曹家一分钱了吗?没看到他现在穿得衣服还破破烂烂的,还整天没心没肺笑得乐呵呵的,看着就烦。”内阁里,李东阳没好气说道,“这事我开不了口,你们若是要罢他官,自己拟旨吧。”

刘健和谢迁也只好和稀泥安慰道:“没有的事,吏部的人自有马尚书保着呢。”

“陛下也没开口呢,我们操什么心。”

李东阳这才脸色好看了一些。

“那,那这个江苍……”一直不敢吭声,躲在角落里的沈墨硬着头皮,期期艾艾开口,“说起来也是外家的,但这次御史弹劾甚多,吏部考虑让他免职入京,大概半月后就要回京了,这事,怎么处理啊。”

李东阳看了过来。

“我昨日听说那个曹家好像要嚷嚷着有冤情,说有话要说。”沈墨犹犹豫豫说道,“这,这也要怎么处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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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曹家要来告状了。”乐山从外面买菜回来,挎着篮子,急匆匆回家,看着优哉游哉躺在躺椅上的江芸芸,小声说道,“我怎么眼皮子一直跳啊。”

江芸芸没有被罢官,但是最近马文升也叫她回家休息了。

“那个曹家真是搅屎棍,这么多钱了,怎么还不安心。”乐山碎碎念着,坐在她边上择菜,“我还听说那个曹家外祖母好像要不行了,你说这事公子也要去守孝吧。”

藤椅的吱呀声更大声了。

“江苍被罢官了,那他娘不是要发大疯,真怕他们莫名其妙攀咬公子。”

藤椅的声音开始吱哑难听起来。

“哎这椅子有点大声了,听的人难受,估计是坏了吧,公子每天就喜欢坐在这里摇摇晃晃的,回头买个好点,结实点的来,也好几年了。”乐山被转移了心思,听得心烦意乱,忍不住打量了一下。

江芸芸闭眼躺着,整个人晃得更起劲了。

“公子心情不好?”乐山小心翼翼问道。

“没。”江芸芸想也不想就安抚着,像个小树伸出小树枝敷衍地拍了拍乐山的肩膀,然后飞快收了回来,继续闭眼晃悠,瞧着不太像好心情的样子。

乐山只好蹩脚安慰道:“不会牵连到公子的,曹家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大家都知道这事的。”

“哎哎哎,江芸!”张道长急匆匆跑进来,“我听说曹家的小孩都被抓起来了,你说江渝会不会有事啊。”

江芸芸咕噜一下坐直身子:“什么?”

“说前几日锦衣卫直接冲进去曹家打算把他们都抓起来,最后关头是那个老夫人拿出你之前给的诰命圣旨才止住了锦衣卫的动作,但也把曹家全都围起来了,但锦衣卫放下狠话说要曹家三族以内的人都要抓起来,而且有隐瞒着格杀勿论,有举报者白银十两。”

乐山大惊失色:“那夫人都分家应该算不上吧?”

“曹蓁是外嫁女,你们算江家的,而且周夫人肯定是看在江芸面子上的,只是现在锦衣卫这么扩大事情,连江苍都被牵连了。”张道长一脸担忧:“那江漾江渝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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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

天色还未大亮,雾蒙蒙的,整个衙门还处在沉睡中,清晨雾气中,江渝匆匆而来,直走内衙,最后一把拉住一见到她就准备躲起来的江漾。

“我听说你和人换班了,你想干嘛去。”江渝见人少,直接把人连拖带拽拉倒角落里去,严肃地盯着她看。

“我得回去找我姐。”江漾整个人很是憔悴,眼神麻木,“她现在肯定一个人,谁会照顾她,我得回去找她。”

“你回去能做什么!路途遥远不说,万一路上有恶人把你抓了呢。”江渝气的直跳脚,“哪里都不准去,曹家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们对你不好,我们为什么要回去,我们就在这里,不会有人查到我们的。”

江漾抬眸看她,一双眼睛通红。

江渝被看得心中一颤,犹豫问道:“看我做什么。”

“你有你哥庇护自然是无需操心的。”江漾低声说道。

江渝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哥还会把你推出去不成。”

江漾沉默,她看着面前和她只差几个月的妹妹只觉得痛苦。

她实在太嫉妒了。

江渝有一个很好的哥哥,他能庇护到所有人,所以江渝至今都很天真烂漫,但她没有,她明明已经很努力想要好好过日子了,怎么还是这么不得安宁。

“你,你,哎,别哭了。”江渝小心翼翼牵着她的手,安慰道,“没关系的,有我哥在呢,他肯定有办法。”

江漾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低声说道:“江渝,活着为什么这么难。”

江渝迷茫,但也沉默:“若是没有我哥哥,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但现在有我哥哥,我又觉得好像可以这么做,后来我去读书,都说读书明理,但我还是想不清楚,可我看着我身边的同窗都好似没有这样的烦恼,因为他们就是要考科举,可我呢,我读书这么好也考不了,我也很难过,只是我后来想着,反正这世道就这样了,江漾,做人还是开心一点吧。”

“可我快乐不起来。”江漾低声说道。

两个小姑娘手牵手站在角落里,头顶是逐渐明亮的日光,五月的兰州还不太炎热,空气中的冷雾落在脖子上,激得人一个激灵。

“哎,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啊?”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