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第2/3页)

顾霭不解,甚至报以怀疑:“那我爹为什么不杀,听上去似乎很简单。”

江芸芸笑,隔着栏杆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笑说着:“你爹怎么杀?拿什么杀?现今的州县治理太需要那些乡绅了,朝廷无法靠中枢和外派的官员管理这里。”

“那王知府为什么可以?”顾霭不服,“我记得爹说过,他一来就先杀了十三人。”

“他一开始杀的是读书人,也不是不讲武德,直接抓着乡绅来杀的。”江芸芸想了想,“你知道的,读书人最有赤子之心,但也最容易被蛊惑,他们是一把刀,需要看执刀人的良心。”

“那我爹良心不好?”顾霭震惊问道。

江芸芸不笑了,哎了一声:“不是,你,哎,我回头就写信告状去。”

顾霭不服气:“我就是听不懂,所以才提出我的问题,老师就知道告状,太幼稚了。”

“你是只看到王知府杀人,没注意到王知府后来亲近乡绅,扶持自己需要的人,没看到他安抚百姓,拉拢愿意变革的人,没看到他身先士卒,做带头表率,也没看到他对顽固派是如何分化打压的。”江芸芸伸手必须划了一下高低,“此消彼长,借力打力,多高明的手段啊,王知府浸染官场四十年,这一手玩的可太溜了。”

顾霭瞪直眼睛,犹豫说道:“那我等会回去再仔细看看。”

——爹和老师的书信里有写这么多内容嘛?

年轻的顾霭大受震撼,揉了揉眼睛:一个个对着几行字能看出这么多问题来,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我这眼睛没问题啊。

他虎视眈眈盯着江芸芸回好信,大声嘟囔着:“别写我坏话,我爹会骂我的。”

“没写,哪有这么无聊。”江芸芸失笑,“要是顺利,你爹明年就能回来,到时候发现你的功课还这样,有你挨打的时候,那里需要我添油加醋。”

多年不见他爹的顾霭一时间又开心又难过。

江芸芸的信件还是不少,其中楠枝的来信最让她犹豫。

信中的口气和往常并无区别,只是非常焦虑她的处境,有言漳州众人有开始拱火,幸好有谢来在,已经杀了不少人,最后希望她能安全脱身,但收尾处,他突然笔锋凌乱得写下这么一句话——扬州数年同窗,却疏于关怀,今千里关山,归去难,常恨见伊难,修一缄回两字报平安。

江芸芸沉默,卷着纸角,最后写下‘平安’二字。

女扮男装这件事情要是有对不起的人,第一是老师,第二就是黎循传。

那些年在扬州,黎家人对她极好,无微不至的照顾,可他们最后却只能得到她的欺骗。

江芸芸每每想起都觉得痛苦,她甚至不敢细想他们得知这个真相的反应。

等江芸芸写好回信。一一装入信封,准备递给顾霭,却看到他捧着自己和顾清的信件,瞧着脑袋都要埋进去。

“这是做什么?”江芸芸失笑。

顾霭的脑袋磨磨唧唧露出来,随后一双眼睛出现在纸后,犹豫问道:“所以,爹的潜台词是,这些乡绅只是嘴上说着为百姓,其实都是自己的小算盘,仁义道德都是他们虚伪的面具,但爹不好杀,第一是年轻,第二是手里没人,王知府不一样,地方官很多年了,手段和能力肯定是好的,说不定还认识很多人。”

江芸芸笑了笑,没说话。

“那他们就这么一直被动挨打吗?没有任何动作?”顾霭犹豫问道,“这么听话吗?”

“不听话,有动作,等时机。”江芸芸直截了当说道。

“怎么不听话?什么动作,什么时机?”顾霭追问。

江芸芸没说话了,只是笑看着他。

顾霭眼珠子一转,脑袋也跟着靠了过来,声音更小声了:“他们野心大了,不敬皇帝!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行了,读书人,少做那把刀。”江芸芸眼疾手快用信件堵住他的嘴,“去回信吧,要是最近京城有什么游行,你少掺和。”

顾霭没说话,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想说话,但又不敢说出口,因为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胆大包天的杀头想法。

“其实,你说现在这个情况,要是陛下……”他忍不住说道。

—— ——

“你说什么!”内阁,刘健失态喊道,“陛下要把这次领头的官员杀了。”

刘瑾笑着点头。

“别担心,不知是外朝,内廷的司礼监也在情理呢。”他安慰着,随后露出痛快的笑来,“等会我就去宣旨,肯定把这事仔仔细细办好。”

“弹劾本就是百官分内之事,如何要杀人?”谢迁大惊,“这传出去有损陛下威名。”

“陛下说了,这些人蛊惑他人,满嘴仁义道德,却毫无作为,只知道结党营私,攻讦相斗,自然该杀,该狠狠地杀。”刘瑾冷笑一声,“我有句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也不等内阁两人说话,直接说道:“若非内阁迟迟不能决断,陛下也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

刘健和谢迁对视一眼,错愕惊悚。

“内阁还是拟旨吧,本只死一人,现在好了,陛下算了算,至少六十人。”刘瑾说着风凉话,“我也要去司礼监了,诸位,好自为之吧。”

“这可怎么办?”谢迁喃喃问道。

刘健没说话。

“怎么不是从内廷出的旨,非要我们内阁来做这个刽子手。”谢迁苦笑着,“这份折子我可不敢写,遗臭万年。”

刘健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陛下可是最近见了谁,好一招借力打力,这事要我们内阁先去送死。”

谢迁不解:“陛下能去见谁……不过陛下自小就喜欢自己溜出皇宫。”

刘健没说话,坐在椅子上沉默。

“要不先把江芸放出来,让她去劝劝陛下。”谢迁低声说道。

刘健看了过来,突然古古怪怪说道:“这个手法,还挺像江其归惯用的。”

谢迁震惊:“她人不是在牢里嘛,你是说陛下去诏狱了?不对不对,这肯定不可能,锦衣卫不可能这么大胆,我们也不会一点消息也没有。”

“你说我们现在要是把江其归放出来,那是不是在外人眼里,内阁断定江芸无罪?”刘健问。

谢迁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那你说江其归还会死吗?”

谢迁摇头。

“那你觉得内阁能干这件事情吗?”

谢迁沉默着,最后摇头苦笑:“怎么到哪都要背锅,瞧着都要遗臭万年了。”

刘健摸着胡子,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以前怎么没看出这人原来也是个刺头,我等会要离开一趟。”

“那这个事情?”谢迁连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