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众所皆知, 这位陛下年轻有脾气,平日里倒也好说话,但就是有两个禁区, 一提就暴、雷。

一个是大婚,一个是子嗣。

谁提都炸,江阁老都不例外,这些年就因为这两件事情, 平白生出了很多是非。

时间久了,至少内阁的几位阁老为了不耽误事情, 也都学会了避而不谈,哪怕外面骂声再多也都不会主动开口,就连最是刚正的梁储也都学会了视而不见。

“怎么人还没来, 就闹这么一出啊。”周发不悦说道,“平白惹得大家心惊胆战的,听说文华殿今日还有人挨骂了呢。”

江芸芸笑说着:“你人在内阁看大门,消息倒是多。”

周发悄悄看了她一眼, 随后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来解释着:“午后换值了一拨人,不小心听到的,我可没有出门乱说。”

江芸芸无奈摇头:“杨阁老的院子不能动, 还要多出一间屋子,都收拾好了?”

“就隔壁两院连接的地方有一件空屋子,本来是放内阁杂物的, 现在都搬到中书舍人的那个院子里去了, 新置的书桌书柜都搬进去了,下午会有人来收拾的。”别看周发只是一个看门的, 但对两个院子的事情看得门清, 消息最是灵敏。

“就是不知道是谁住哪里?”

周发意味深长说道。

本来这一排一共并排五间屋子, 中间为阁老的位置,次辅的位置一般在首辅左边那间,剩下的三间就是按照进阁顺序依次替补的,比如江芸芸就在李东阳致仕后,往前挪了一位。

那个拐角处的位置就格外尴尬,他距离五间主房虽不太远,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但这一次一下来两个,这个位置给谁,都担心那人会有意见,故而有些有点不伦不类。

王鏊作为首辅,对此事目前很是担忧。

“我甚至想着自己搬过去住,也免得同僚间因为此时生了嫌隙。”王鏊一本正经说道。

江芸芸笑着安慰道:“那外面的人要如何看他们,堂堂首辅若是都被排挤了,更难收场,且让他们入阁那一日,自己选择就是,内阁的位置本来就不大,能腾出位置已经很不错了,他们会体谅的。”

王鏊叹气,端着茶盏:“你是个年轻人所以看得开,他们……罢了,那就依你了。”

江芸芸笑了笑,把手中的银耳汤一饮而尽,随后问道:“不知他们入阁的时间可是定了?”

王鏊眼神闪烁了一下。

“按理今日应该通知我们,他们过来的时间才是。”江芸芸又说。

王鏊把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身形微微前倾,紧盯着江芸芸看:“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装糊涂呢?”

江芸芸同样身子往前伸了伸,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一本正经说道:“装的呢,不是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嘛。”

王鏊这才露出了然地笑来:“我就早上看到周发在你屋子里嘀嘀咕咕了许久,你江其归还当真是巍然不动,清心寡欲不成。”

江芸芸哭笑不得:“我晚上要留下来看折子,江西那边匪患越来越严重了,各级官员上的折子还需谨慎分辨,也需要后续处理,百姓已经耽误了一季早稻了,不能再耽误下去了,朝廷还是要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所以要他帮我多拿一道肉菜来。”

王鏊和她大眼瞪小眼,随后哎了一声,坐了回去:“和你开玩笑呢,怎么还这么认真,你这人素来坦荡,我也是知道的,周发那小子也八卦,就算真跟你说了,你这嘴跟缝了一样,一个字都不会对外说的。”

江芸芸只是看着他笑。

其实别看各位阁老对太监们都格外排斥,但各位私下都有关系还不错的太监,帮忙盯着点宫内的动静,也好第一时间掌握内廷的动静。

不过江芸芸一直没找,但耐不住她身边一直有大小太监围上来,其中周发就因为靠得近,人也八卦,所以时间久了,大家都以为周发是她在宫内的眼线。

王鏊只好自己说回刚才的事情:“充遂的折子递上去后陛下生气了,本打算拟的圣旨就耽搁了,就连应宁的也一起耽搁了。”

江芸芸叹气:“只愿不要多生事端。”

“但我听说二殿下被陛下叫走了?”王鏊又说。

—— ——

朱厚炜真的累了。

他朱厚炜可是早早就立志要做一个好吃懒惰,能躺绝不坐,绝不危害百姓的好亲王。

可现在呢!!

他的哥!完全让人不省心的皇帝陛下,整日拉着他做什么啊!!

他只能接受和他哥一起玩,完全无法忍受被他哥拉去干活。

被人从荷花池的游船上叫醒的朱厚炜不得不神色凝重赶来,一踏入殿内,就感受到殿内的气氛就知道不太美妙,便强打起精神,露出亲切的笑来:“哥,你又怎么了。”

朱厚照抬眸看了过来。

朱厚炜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有人催我生孩子。”朱厚照声音低沉。

朱厚炜和他大眼瞪小眼,随后气笑了,抬脚就要离开:“又不是第一次了,这些小事有什么好激动的,谁爱生谁去生,再说了,我又不能生,跟我说什么,我要回去了。”

只是他转身,就听到他哥轻轻的,从鼻子里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哼。

朱厚炜脚步一顿,随后警铃大响。

——生气了!真生气了!生大气呢!

——我的好哥哥,到底怎么又又又生气了嘛。

朱厚炜一脸深沉地扭头,朝着他哥走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边上,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是谁这么没眼色,蠢掉渣了,你尽管说,我来骂,我给他选个偏远的地方当官去,给我哥不痛快,那简直是太!过!分!了!”

朱厚照脸色稍微好看一点:“你跟江芸一样,就知道哄我。”

朱厚炜义正言辞:“我哪里能和江芸比啊,实在不行,我去请江芸来。”

朱厚照一肚子心思,毕竟最不能被人知道的就是江芸,是以眼疾手快,一把把火急火燎的人拉住:“你以为人家和你一样没事干啊,少给我惹麻烦。”

朱厚炜算盘落空,只能叹气,继续提笔:“那你说吧,想要贬谁?”

“靳贵骂我!”朱厚照委屈抱怨着。

朱厚炜已经下笔写了一堆骂人的套话,但是一听到这个名字,还是笔锋一顿,皱了皱眉:“这不是新阁老吗?”

朱厚照点头:“太不上道了。”

“这人太过分了!!”朱厚炜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今日倒霉的缘由,立马大怒,“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自己到现在不是还没生出儿子吗?还不努力努力,怎么还管上我们了!”

朱厚照饶有兴致点头。

“怎么说,打算贬去哪里?湖广行不行,那边番民闹得厉害呢,实在不行去九边,蒙古人和我们老是有摩擦……”朱厚炜撸起袖子就开始跃跃欲试,“两广呢?不是说两广打算清丈土地嘛?这么头疼的事情正好让他去,免得没事干,一直惦记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