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这回商悯不再使用那个万金油自我介绍, 说自己武国人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敛雨客面见过已死的谭公,也见过现任国主谭桢, 还告知了他们让天柱存续的办法。

在谭国,在谭桢面前,武国人说的话可能没有敛雨客说的话好用, 哪怕这个武国人是武王派来的。

局势在变,若不能立刻与郑留接头, 那就要想办法和谭桢联系上,借谭军之力或许可行。

“你的老师敛雨客在何处?”为首的谭国士兵仍未放弃盘问, “为何派你一名幼童前来传信,你是如何穿过交战带走到这里的?”

“家师目前身在宿阳,身不由己, 无法来谭国亲自将此事告知谭国主。”商悯不急不缓, “至于如何来此,在下路遇十方阁的侠士, 受其帮助才勉强走来了这里。”

她想从怀中掏出那精巧的机关弩, 又怕自己动作引来对方误会,便道:“十方阁人士怜我势单力孤一人独行,送我武器防身,那武器只有十方阁才能造出来, 如今正在我怀中。”

谭国士兵没有放下弩,他对身侧两名同伴吩咐:“你们绕至她身后。”

待那两名士兵来到商悯后方,他才又道:“将你怀中十方阁的武器掏出来,扔到地上, 再用脚踢到我这边。”

商悯依言照做,机关能落地掀起一小片尘土, 她一脚将它踢远,那为首的士兵小心捡起,没有打量一眼,只是先将其放到了腰间收着。

紧接着后方两名谭兵上前,先用长枪架住商悯肩膀,再用手将其手臂反剪束缚,接着搜身。

很快他们就从商悯身上搜出来了匕首小刀若干,鞋子里都藏着一把纤薄短刀,连苏归给她的一大包银票也被搜出来了。

商悯腕上可以变作游龙青鳞枪的玉镯化为小龙,在衣服下贴着她的身体游走,没被收走。

“得罪了,职责所在。”为首士兵道。

此事几名小兵做不了主,他们必须要把商悯带去见驻守此地官职最高的武将。

从这三人言行来看,这批驻守在此地的谭国军队素质不低,让同伴绕至她身后是为了避免她暴起发难,三人位置集中被她一个照面制服,搜身也考虑到了。

商悯顺从没有反抗,也让他们对她的话信任几分。

也多谢孙映赠她机关弩,让她少费了口舌。

不多时,商悯便被压到了关口的军帐附近,她没来得及细看一眼就被摁住了头,随后谭兵入账禀报。又过了片刻,那谭兵出来通传道:“马将军请你进去。”

押着商悯的士兵想将她压进营帐内,通传的士兵道:“可放开束缚,将军说不可怠慢贵客。”

商悯被放开了钳制,她微微活动了一下被压得有些不适的肩膀,暗自思索。

敛雨客说过,谭国知道他的人不多,但却并非只有谭公与谭桢知晓,揭榜、上报、进宫……有许多人看到过他,但是知道天柱之秘的只有谭公与谭桢。

马将军还未盘问商悯便说她是贵客,说明此人极有可能也知道敛雨客的存在,所以对商悯话并未有过多怀疑。

这位马将军,若商悯所料不错,她本名应当是马思山。在苏归身边做事的时候,他在议事时额外提过几名谭国的将军,马思山马将军就在其列。

她出身武将世家,家族深受历代国主信赖,其人年过四十,做事老练,但行军打仗风格偏保守,不善攻,而善守。

待踏进营帐,迎面便站着一位方脸阔面眼神沉稳的中年女人,她身上穿的是皮甲,而非铁甲。谭军装备制式与燕军不同。

马将军手拿着士兵从商悯身上缴获的机关弩,放到眼前仔细观察。

见商悯进来,她上下打量一番,倒也未曾怠慢,略一拱手。

“鄙姓马,听闻敛雨客是你老师,然口说无凭,你的名字甚至只是一个假名。”

商悯也拱手。

“真名不足挂齿,行走江湖,这名字是为了给自己行个方便。敛雨客也并非老师真名,可是一样受到了谭公接见。可见姓名真假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是否有一颗愿为谭国效力的心。”

若愿为谭国效力,敛雨客何不留在谭国?

马将军想如此问,但是思及传讯将士提到敛雨客身在宿阳……又联想到商悯独身一人,不禁想他们师徒或许是在宿阳遭遇了什么变故,才获知了那则重要的情报。

敛雨客脱不开身,这才让徒儿冒险传信。

即便怀疑商悯身份与她所知情报的真假,马将军也不能对商悯进行逼问。若她身份为真,此番客气当是应该的,若她身份为假,也可令她放松警惕。

如果敛雨客不离开谭国去往宿阳,可能也就没有她带来这则重要的情报了。

“敢问阁下是何时遇到十方阁护送的?”马将军目光锐利。

作为镇守前线的将军,她知道十方阁前来相助,也知道十方阁欲与谭军配合奇袭燕军的辎重部队,此等消息也只有她这种级别的武将才能知道。

马家在谭国为簪缨世家,马将军是谭公自缢前的托孤重臣,所以她是谭国极少数知道敛雨客名号的大臣。

敛雨客加上十方阁两方无形中为商悯作保,这才让她对商悯的话信了八分。

“就在昨日。”商悯答得简短。

她又道:“马将军,在下来此是有要事禀报谭国主。若说凭证,我倒也有。老师成为谭公谋士,密会时的有些话,只有老师、谭公,以及当时为大公主的谭国主知晓,后来老师将这些事告诉了我,若我能复述出他们密会时所谈之事,自然能向谭国主证明我的身份了。”

马将军眉头一拧,思量片刻。

商悯没空等她想出个一二三,直接道:“我要汇报之事,事关重大,只可讲与谭国主听,不如我修书一封,将军替我将此信随战报送抵谭国国都,交给谭国主观看。届时她自然可明白我的身份,也会知道我所言非虚。”

这个方案是最佳的,能节省不少时间。

情报真假,可直接让谭桢自己判断。

或许马将军会想,若商悯是敌国人,送来的情报是假的,可能会迷惑谭国的视线。但,若是真的呢?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报,重要到必须直接呈报谭桢,不能经手其他人?

心念电转,马将军很快有了决断。

她盯着商悯道:“你现在就写,我来研墨。”

商悯松了一口气道:“好。不知信鹰飞抵国都需要多久?”

“一日。”马将军答。

备纸,研墨,提笔。

商悯没有任何思考,直接在纸上写下了她在来营帐的路上预先想好的内容。

这内容其实无甚特别,商悯只是要将皇帝寿宴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