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第2/3页)
谭桢轻声道:“那就先交给你了,我在外头等你。”
她转身离去,只留商悯独守地牢。
涂玉安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冷笑,兽瞳之中毫无惧色,阴阳怪气道:“终于商量清楚要怎么对付我了?”
逃又逃不了,多说多错,涂玉安既不打算威胁敌人,也不打算跪地求饶。
他在绣衣局当差时拷问过很多人,大部分人扛不住酷刑,会将知道的事情吐得一干二净。然而还有小部分人,威逼利诱酷刑轮番上阵不起任何作用,这部分人面对刑讯,通常只会有两种应对,要么是一个劲谩骂,要么是一言不发。
他已经决定不提殿下和胡千面一个字,也不会回答眼前两个人类的任何一个问题。但是,要是能从拷问中推敲出她们到底对妖族了解多少就好了……
此时挑衅,只是为了让眼前的人产生能撬开他嘴的错觉,这样她们就能说更多的话,涂玉安也能分析出更多的情报。
商悯知道,她并没有多少提问的机会。问得越多,越会暴露己方对妖所知不多的窘境。
就和拷问白小满那次差不多,不能让妖缓过神来,不能让敌人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所以她只能问最重要的问题,有且只有一次试探的机会。
什么是最重要的问题?鬼方动向、各国诸侯有谁已被妖收买、各地妖族细作藏身何处、妖族如何用转生大法……这些都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而且就算问了,对方也不会对这些问题作出明确解答。
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诈涂玉安开口?
商悯双眼微微眯起,眼神幽晦冰冷。
涂玉安盯着她,一个晃神,接着心中一凛,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他居然在这个矮子身上看到了一丝独属于妖的凶戾和野性,那种气息绝不会出现在一名人类身上!
“她是不是真把自己当妖族共主了?”商悯低笑着问。
涂玉安瞳孔一缩,惊疑不定,谨慎地没有出声。
他鼻翼微动,更加认真仔细地辨认商悯的气息,确认她的气息的确属于纯粹的人类……但是凡事总有例外,他知道殿下褪鳞之前的气息就和人类一般无二,修为高深的妖族也可借人类的气息遮掩自身的气味。
再看面前的人——那矮子脸上尽是从容的笑意。
涂玉安咽下满口血腥味。他最膈应的,就是人族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见识过官场的很多人,给自己戴上微笑的假面每个官员的必修课,这种微笑代表着人胸有成竹,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的意味。
常和人打交道的涂玉安和胡千面也很快学会了微笑待人,不露声色。
这或许有用,但并不能帮助他们读懂人类的情绪,他们只是把自己的真实面孔也给藏在了面具后面。
人与人面对面尚不能摸清对方的心思,妖面对人,当然也不能。
但是涂玉安可以去猜。
对方知道他是涂玉安,也知道胡千面和他关系匪浅,往最坏的地方猜想,对方极有可能知道殿下的存在,就算不知道,她也会有所猜测。
涂玉安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决意抵挡对方的一切提问和试探,他也知道人族擅长使诈,怕自己不知不觉中计。
可对方如果是要试探殿下的存在,方才那问法似乎有些奇怪。
什么叫“她是不是真把自己当妖族共主了”……他和胡千面身后若有高位者指使,那妖理所当然就是妖族共主,为什么眼前之人问得这么阴阳怪气、明嘲暗讽?
为什么不直接问:某某是否就是妖族共主?
“还想装下去吗?”商悯笑笑,“可笑一条在两千多年前排不上号的蛟妖,竟然成了天上地下最大的那个。按照人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她勾起唇角,“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涂玉安仍不敢接话,可是那微微抽动的眼角和收缩成一条竖缝的瞳孔暴露了他起伏不定的心绪。
他猝不及防,惶恐万分,只觉得事情全然脱离了掌控,他乘坐着失控的马车奔向了未知的深渊。
他所预测的对方会拷问的内容,和对方当前所说的内容是完全脱轨的!
“若非时机特殊,我真想让你给那位殿下传句话去,就说,她比不上我家陛下一根毫毛,劝她早日来投,否则,就等着被剥皮拆骨,吃得一干二净……”
商悯话没说完,涂玉安夹杂着愤怒和不可置信的尖利嗓音险些刺破她的耳膜,“这不可能!”
商悯一愣,心弦骤松,面上却不露分毫。
她面前,涂玉安几欲癫狂,那张狐狸脸扭曲到极致,脑海中风暴呼啸。
他心里第无数次闪出那句话:这怎么可能?!
这矮子是什么意思?她是在明示殿下不配做天下共主,她还在表示,她所效忠的是妖非人,是“陛下”而非“殿下”!那个大妖在族中比殿下地位更高,乃是——妖皇!
这怎么可能呢?这绝不可能发生!殿下亲口说了,从天柱下逃亡的,只有她啊!因有血脉神通,殿下才能逃离天柱制裁,才能重整妖族。现在,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蹦出来的野人——也许不一定是人——竟然也敢宣称自己效忠的是一位妖皇?
即便真有这妖皇,它也比不上殿下一根毫毛!
……即便、真有……
涂玉安瞬间呆滞,瞳孔都颤抖了起来。
倘若,没有……是假的,对方使诈?!
他惊悚地抬头,与商悯对望,想从她眼中找到谎言的痕迹,可只在她的面孔上看到了模糊的笑意,她唇边的弧度始终如一。
他忽然不确定了,惊恐的内心像陷入了沼泽之中,不知何为真何为假,不知对方目的,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应对。
若为假,那对方大费周章在他面前撒下谎言的目的是什么?他不明白。若为真……若为真,他简直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
商悯脸上的微笑,是掺杂了那么一丝真心的。她一直以来担忧的重大隐患,终于在刚刚的一瞬得到了解答。
从知道谭闻秋被众妖称为“殿下”的那一刻起,商悯就一直担心殿下之上会不会还有一个陛下,就如王之上是皇。在敛雨客那边了解了更多妖族的事后,她担忧更甚。
谭闻秋在上古时期声名不显,未位列圣境,商悯疑心谭闻秋身后还有妖皇指使。
她观察许久,没发觉端倪,但是仍不敢下十成十的定论,又忧心谭闻秋身后就算没有妖皇,也有可能有别的大妖也逃出天柱封印,与她对立或合作。
于涂玉安而言,谭闻秋是他唯一的破绽。商悯方才所言,暗示她知道涂玉安背后有位大妖,她背后亦有靠山,是被妖皇陛下驱使的马前卒。涂玉安往深了想,就会以为另有大妖布局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