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第2/2页)

商悯无奈道:“练武哪有不受伤的?比这更大的伤口也不是没有过,别太大惊小怪了。”

“是这样吗?那能不能以后都不练了……不学武可不可以?”

“不行。”商悯道,“你以后没天赋则罢,有天赋便也要和我一样去学。”

商谦顿时止住哭声,表情有点惊恐。

到了夜晚,他偷偷摸摸跑到了商悯的寝殿,趴到她床边小声道:“姐姐,你睡了吗?”

商悯被吵醒,黑着脸翻了个身。

商谦不等她开口说话就开始絮絮叨叨,把自己这些时日以来的疑惑都吐了出来:“我不想念书,姐姐也没有逼我念,说可以让我玩两年再学,我把这件事情告诉母后,母后很生气,让我离你远点……说姐姐就是不希望我学好才这么说的。”

商悯沉默,“她这样说过?”

“母后一这么说,我就哭了,我说不可能,要来问你。”商谦抹眼泪,“母后还告诉我不要把这些告诉姐姐,说你会说谎来骗我……今天姐姐也让我学武,我就知道是母后说错了。”

商悯一愣,无奈地摸他的头:“你现在年龄太小了。”

“别人说姐姐三岁就能背出好多书,我不如姐姐。”

“谁这么跟你说的?”

“母后……她问了教姐姐的老师。母后说我没有姐姐小时候聪明。”商谦眼泪汪汪,“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三岁的小孩,才刚开始上幼儿园,放在皇族,商谦的母亲对他的要求也太过严格了,近乎到了苛刻的地步。大概是商悯珠玉在前,她实在是不甘心。

可商悯心智早熟是因为情况特殊,不是因为她是生而知之的天才,穿越前她三岁只知道挖泥巴和追狗子玩,与常人并无两样。

“怎么会?你很聪明,可是你太小了,还不知道自己将来到底要做什么。”商悯意味深长地说,“我希望你做我的左膀右臂,永远的亲人,武国的中流砥柱。所以你需要好好念书,也需要好好习武,但你现在不需要太过努力,因为你年龄太小。”

“什么时候才需要努力?”

“在你五岁之后十二岁之前,我会逼你努力。如果十二岁之后你明悟了自己为什么要努力,并且认为努力有用,那我不会再逼你,剩下的交给你自己。”

商谦一知半解地走了。

他听没听懂不重要,只要以后能懂就行。

王后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严厉地逼迫他念书,因为商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商溯。从此王后再也没有插手过商谦的教育,负责把握他教育进度的变成了商悯。

其实商悯也并没有时刻监督商谦,她八岁之后就去了武国的小学宫,平日里没有那么多的空闲。

商溯道:“多接触接触不同的人,王公后代、平民百姓,你都要去认识,这对你有好处。”

赵素尘道:“我做司典时对学宫进行了改制,多年以来有所成效,其中平民出身的学生多出三成,好与不好,你可亲身体会。”

两年时光转瞬即过,商悯十岁。

这一年,大燕传来了质子令。

质子,什么是质子?大燕从不说自己发的是质子令,反倒说自己是在彰显恩德。纵观历史,大燕确实少有打压苛待质子,乃至斩杀质子的例子,除非遇上了战乱之年。

商悯意识到,大燕的质子和她前世历史中的质子,虽然有些相似,但又有着本质的不同。这是威慑,可也是为了培养亲近大燕皇族的诸侯后代。

父亲说:“按照惯例,你们会进入大学宫一同学习,大学宫能人辈出,你或许能在那里遇到至交好友,也能从老师们身上学到一些真本事。”

商悯懂了,“原来我是要去一个有危险的地方留学深造,运气不好会永远毕不了业,如果幸运学成归来了就是高材生,有功之人,是这样吗?”

“留学?倒也贴切。”商溯笑笑,“到底是有危险,若你不愿……”

“怎会不愿?我可是要去那边学真本事的。”商悯一笑,一锤定音。

然后她参加了先祖试炼……被刺客刺杀,坠落到崖壁之下……遇到了那具青铜人俑。

它沉默伫立,身躯之上遍布锈迹,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微蓝色的光芒,有点像鬼火,但是并不让人恐惧,反而令商悯觉得它通身正气,似乎正在保家卫国。

它写下那一行字……商悯刚从昏迷中醒来时丧失了记忆,没能读懂那一行字,它字形古朴,万分复杂。

可是现在,商悯只看一眼就读懂了,她本该读懂,因为她只是暂时遗忘。

“得武王令,方可入殿。”

她轻声念出这八字,先前经历的种种如同山崩海啸一般在她脑海中闪回。

从刚出生时,到现在被白皎杀死时,每一件事情都无比清晰,连那些生活中的琐事都被她记了起来,仿佛在看一场快放的戏剧。

一个个人影闪动,一张张面孔变换,一幅幅画面清晰……

商悯浑身一震,感觉自己正在从天上下坠,又感觉自己似乎在被从深渊中捞起。属于父亲的手托举在她的背后……

他悲伤道:“悯儿,你要照顾好自己……为父得去地宫见你奶奶了。”

“父亲!”商悯猛然起身,大汗淋漓。

她举目四望,看到自己不在宫殿,也没有回到家乡,而是仍然在西北大漠,身下是细腻柔软的沙砾,天上是星汉灿烂的夜空。

她没能立刻看到那无垠夜空,因为她的视线被红色的毛发遮蔽。

一只有着七根尾巴的大狐狸呆呆地看着她,忽然流下了眼泪。

“悯儿……”七尾赤狐用鼻尖蹭了她的脸颊,用干哑的声音道,“你回来了……”

毛茸茸的大尾巴把商悯的身体卷了起来,他轻轻吹了口气,一个比她身形巨大很多倍的衣服飘下来遮到了她身上。

商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裹上外衣,扑通跪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浸润了她身下的沙子。

商悯再也忍不住,哽咽道:“父亲,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