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第2/3页)
这一番传扬下来,高澹声名大噪,连带着他所攻打的城池的将领也产生了动摇。
梁国人不想打仗了。
梁王得位不正,他们就没有忠君的理由。君主治理不佳,百姓自然想换一个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君主。天灾人祸齐至,人们生活困苦,哪里来的精力打仗?
武王天命所归,那他们又为什么要反抗武国?
武国军兵分两路从郢国和娄国进攻梁国,在两国境内汇聚之后又兵分三路,攻势摧枯拉朽。
一路军队由聂光临带领,占领大运河沿线重城,一路军队是樊筠坐镇,高澹配合,主要攻打陆地城池,另外一路保卫后方,随时驰援,保障粮草供给,镇国大将军苏归坐镇,就连武王也亲至后方。
梁国人抵抗之势土崩瓦解,一直攻打到离睢丘一百里的重城,樊筠与高澹大军汇合,攻势却突然一顿。
这座城池名为宁泰,守城将军名叫路云滨。
她将这座城池打造得如同铁桶,并且城中军民对她极为信服。
她所带领的军队名为路家军,且她本人有梁国宗室血统,路云滨官至二品,在两年前就被派到了这座城池。
如今宁泰城中不仅军粮充足,而且各种防御工事极其完备。它已经是梁国最后的屏障,攻破了此城,武国军队就将正式兵临睢丘。
“聂将军所带的军队被梁国左将阻击,不能即刻和我们汇合,苏大将军的援军,赶来需要半个月,但是拖不得,粮草还顶得住。”樊筠眼神闪烁,“攻!试试那路云滨的底细!”
城墙上,路家军将士的身影挺拔如松,与青灰色的城墙互相映衬,仿佛伫立的雕塑。
路家军对武国军队的招数已经了然于心。
路云滨站在城墙之上冷笑:“等着瞧吧,稍后他们一定会派出高澹和施咏这两个叛徒,在阵前对我们喊话,好乱我军心。”
这已经是固定的套路了,当阵前出现两个将军骑马的身影时,路云滨发出不屑的冷嗤。
她一伸手,属下便递上了一个整体由黄铜制成的筒装扩音器,在高澹和施咏开口之前,她便大肆嘲讽:“一个罪臣之后,一个叛国将军,竟然真敢出现在阵前。”
“高澹,你高家参与谋反,梁王仁慈留你一命,你不思悔改,不思赎罪,居然买通狱囚逃出监牢投靠武国!如此背国忘恩之辈,武王竟能放心用之?还是说武王与你高澹是一丘之貉,这才臭味相投?这般君臣,实在可笑!”
这洪亮的嗓门震得高澹一怔,表情沉了下来,盯着城门楼上的身影。
颠倒黑白之言他并不在意,因为他早就知晓,他投武的消息一传开,梁国一定会对他进行抹黑。
城墙太过高大,成年人踮起脚尖也只能露出一个头。
路云滨正一脚踩在椅子上,上半身前倾,另一只脚则直接踩在了城墙边缘,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进行着嘲讽。
她身边的弓箭手随时准备着,武国军一旦进入射程就要将他们射成刺猬。
宁泰城的守城军队毫无疑问是精兵,敌国大军兵临城下,城墙上的士兵纹丝不动,可见军纪严谨。
路云滨接着看向施咏,嘹亮的嗓音还在继续着。
“桦城施咏!本将军在三年之前与你有过一面之缘,本以为你为人优柔寡断,资质平庸不堪,但好歹忠心为国,遂举荐你成为桦城城主,没想到是本将军看错了人!怯战投降,既无忠也无勇!”
“如此丑恶之辈,实在不配为人!本将军若是你,必血战到最后一刻,哪怕在城破之日拔剑自刎,也好过如你这般当敌人的走狗!”
施咏脸色当即就变了。
路云滨这话可谓是戳进了她心底最深的痛处。
施咏最大的痛就是不仅没有办法治理好城池,甚至还沦为了各路权贵武将世家争权夺利的棋子。
如果她是那种有才干的人也就罢了,偏偏她只是一个资质平庸的人。相比普通人,她当然算是有才干,而相比朝堂上那些唯利是图的臣子,她当然也算是有良心。
可是才干不足以让她在众多臣子之间显出声名,也不足以支撑她治理好城池,管理好军队。
她的良心也是不上不下,既没有办法当众驳斥那些奸臣拒绝与他们同流合污,也没有办法坦然地加入他们盘剥百姓。
她是一个恰好走在这个位置上的普通人,恰好立了一点军功,恰好背景干净,又恰好赶上了梁国风雨飘摇之际。
然而这是幸运吗?显然不是!
当一个将军的才干不足以支撑她完成所要干的事业,那么将她摆在这个位置上只会坏事。
施咏最痛苦的是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却还是被裹挟着向前。
昏黄的太阳照耀在她身上,她只感觉被一剑捅穿了心窝,心里头凉飕飕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而城墙上路云滨的叫骂声还在继续。
“施将军,如果您真的被那人动摇了心智,那可就太可笑了。”高澹一眼瞥过来。
施咏回神,只得苦笑,随后按照预先定的话术运气对着城墙上喊:“施咏并非弃城而逃,而是投效了真正的仁君明主!我也并未舍弃手下将士和城中百姓,而是想让他们吃饱饭!现在他们每个人都能吃上饭,施咏何错之有?!”
高澹也提气高喊:“高澹正是为高家人平反而来!梁王污蔑高家谋反,而高家人从未参与此事,怕是梁王自己心虚,所以才要诛杀忠臣,怕自己的弑父杀亲之举大白于天下吧!”
路云滨啐了一口,放下手中的黄铜话筒,心中一阵腻歪。
她对于武国每次打仗之前都先喊话敌军打击他们士气的行为极其看不惯,所以她这次打定主意要用同样的办法报复回去。
而且她还准备了别的大礼。
“高澹,你说你高家从未参与谋反,可是梁王审讯的高家人,他们全都认了自己的罪。”路云滨挥袖,“来人!将罪囚绑上城墙!”
一共有十几个人,陆陆续续被将士驱赶着走上了城墙。
他们的身影跌跌撞撞,脖子上手上还有脚上都带着枷锁镣铐,每个人都蓬头垢面,身形畏缩。
施咏猛然转头看向高澹,高澹脸色阴沉到极致。
压阵的樊筠骑马走到了阵前,看了一眼一旁的高澹,没有作声。
路云滨放声大笑,随意揪起其中一人,将她的身体压在了城墙上,撩开她纠结在一起的长发,眼中光芒闪动,高声问:“高澹,你看看这是谁?”
高澹心跳骤停,瞳孔放大,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念出了那个字:“娘……”
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面孔,距离有些远,母亲在他眼中也不是这形容枯槁的样貌,而是宁静从容的。但也许血脉连接就是难以斩断,哪怕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样貌,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