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第2/4页)

不争不抢,不妒不忌,原来都是丹卿和这个难以融入的世界的相处之道。

他的迟钝,他的不在乎,某种意义上说,竟是一种无言的对抗和妥协。

很早很早,一粒名为恨的种子,就已藏匿在丹卿内心最深处。

后来,一桩桩机遇,彻底催生它发芽。

丹卿到底恨什么呢?

细细算来,恨的竟有好多。

他恨容廷与圣女绯的选择,恨六界的丧尽天良。

他恨容陵的始乱终弃,恨容陵事事瞒着他,恨容陵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自以为是地做出一系列决定。

他恨宴祈,恨宴祈明明爱他、关心他,却从不说出口,恨宴祈与容陵共同筹谋,帮着容陵骗他。

丹卿恨这个世界,最恨的却是自己。

他恨自己年幼无知,没能阻止圣女绯与容廷的牺牲,恨自己没能在与宴祈这段父子关系中,更主动一点。也恨自己平日以温软示人,让容陵以为他只能被他护在羽翼之下,而没有与他并肩面对今日风雨的能力。

如果他能更聪明更警醒就好了。

如果源族没有遭此劫难就好了。

如果宴祈和圣女绯,还有容廷都活着就好了……

可哪里又有那么多的如果?

一切皆已尘埃落定。

丹卿含泪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左手承载着的,是容陵他们对他的爱,右手中握着的却是无法消融的恨。

爱恨两面,无论是因爱生恨,又或者是爱恨交织,都让丹卿明白一个事实,封印虽已解除,但他觉醒的源族之力不够纯粹,他不是那种至纯至善的人,他不够仁慈,他没有办法抚平内心的种种不平。

纵然丹卿愿意自己的力量去净化天地魔煞,他也没有这个能力。

丹卿甚至不敢直视内心最深处的恶意,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不想破坏,但也并不想拯救这个世界。

也许,他只想做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人间。

他似乎是真的累了。

丹卿蓦地阖上双眼。

与此同时,天空数道光影齐齐朝此处飞来,落地瞬间,幻化成百来道身影。

这里面,一些是丹卿认识的人。

当中有九重天鲜少出面的五位大帝,有魔族妖族人族长老,也有独立于九重天之外的诸位仙山之主。

崖松和姬雪年所在的族群也都有遣人过来,二人与族中长辈面面相觑,都不忍垂下眸,但他们始终站在丹卿身侧,没有舍他而去。

百来多人形成小小的包围圈,似有若无将丹卿困在圆心。

突然,一袭红衣烈焰的冀望山少主走出阵列,头也不回地朝丹卿逼近。

天色浑浊,靳南无却是极其惹眼的那一抹存在,他嘴角噙着笑,一步一步,眸中无悔,也无畏。

直至站定在丹卿身前,靳南无所有的慵懒和漫不经心,都在这一刻褪去,他静静走到丹卿面前,转身面向众人,眼底没有轻视和挑衅,只用一种笃定似磐石的口吻,认认真真道:“诸位,今日南无所做所为,不代表冀望山,谨代表我自己。”话落,靳南无手中兀然多出一柄凤凰剑,心命剑出鞘,剑鸣铮铮作响,一如他绝不退缩的意志,“身后这个人,我靳南无今日护定了。无论你们想对他做什么,都须问过我手中这把心命剑!”

铿锵有力的声音,听得丹卿眼鼻发酸。

他望着靳南无背影,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容廷温柔的笑脸。

容廷是一位真正的谦谦君子,是他和圣女的爱,成全了丹卿这一生。其实容廷倘若再等等,他有很大机会,重新见到这个他欲相守一生的心上人。

他和靳南无是那么的相配,怎么就把机会浪费在他身上了呢?

可是,丹卿又觉得非常温暖。

无论过去,还是此刻,他都有被这对爱侣好好爱护着。

他是靳南无对容廷的爱屋及乌,也是靳南无不顾一切要守住的人。

靳南无此言一出,众人惊诧不已。

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紧接着,朝戈谷谷主退后两步,他朝各方势力抱了抱拳,又看处境不妙的丹卿一眼,低声道:“此事干系重大,倚帝朝戈两族会倾尽全力,配合清缴天地魔煞,但源族遗脉一事,两族不知全貌,遂持中立态度。”

言尽,朝戈谷谷主竟当场离去。

自从倚帝族出事,倚帝便被朝戈兼管,从而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强大势力。

朝戈谷谷主扛着压力离开,显然是还记挂着丹卿恩情,倚帝沈瑶碧曾谋害他儿子惨死,是丹卿间接让真相水落石出,并将凶手付出代价,所以,他需还这份情。

朝戈谷谷主表完态,又有一些与青丘或宴祈交好的小势力,多以净化魔煞自顾不暇为由,告辞离去。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邬玉代表的“重生岛”。

黑崖溶洞一事后,邬玉曾对丹卿说,他会建立一座岛。后来,那些惨遭魔域迫害,仙根损毁,又或是痛失家人、无处可去的仙人们,纷纷聚集在“重生岛”,大家相互扶持鼓励,找寻人生新方向,这便是“重生岛”一名所蕴含的意义。

因着九重天的弥补和扶持,重生岛竟也渐渐发展成为最特殊的一种群体,占据仙界一席地位。

邬玉与岛上这帮人感念丹卿容陵的帮助,遂不假思索站在丹卿这一边。

一百多号人,陆陆续续,确定好立场。

在场人数摸约少去十分之一,无足轻重。

当众力挺丹卿的,更是只有区区靳南无与邬玉二人而已。

由此来看,六界大多势力都对丹卿忌惮有加。

也是,他们怎能不怕丹卿?

只要丹卿想,所有魔煞皆可为他一人所用,他现在没这么做,不代表他永远不这样做。

他们这些人不为自己,不为苍生大义,也要为子嗣和族群着想,绵延至今数千数万年的宠辱兴衰,不该毁于一夕。

既然他们不想死,那么,唯有致对方于死地。

“祸害六界的人必须死!”

“没错,若让他活下来,我们怎么办?苍生怎么办?”

“魔煞乃源族亡灵所化,他又是源族人,定是早有图谋。”

人群中,小族群抢先出声,他们站在道德制高点,条条道道,唾沫横飞,一张口,满嘴苍生大义,可掩藏之下的,不过是他们显而易见的私心私欲。

丹卿这边寥寥数人,却都分得清主次轻重。

靳南无并不将嚎叫的疯狗放在眼底,目光扫过仙界五位老帝君,以及代表人妖魔等界的长老,靳南无沉声道:“我们没工夫逞不入流的口头之勇。既然我在丹卿这些人中,年纪最大,便由我来当这个话事人。”说着,靳南无看一眼丹卿,又望向对面,神情凛然,“与其你来我往浪费时间,咱们打开天窗,都敞亮些,直接说目的。哪怕你们做不了高风亮节的真君子,至少别做藏头缩尾的无耻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