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滴——是否消耗五百万气运值,使用复活点功能?】

李纯算是一个对钱很有概念的皇帝了,但单纯跟他说二千金、二十万缗,也不如直接让他意识到这笔钱刚好足够每年犒军来得清晰。

而且这段时间,在有意无意之中,五百万缗这个数字,也时常刺痛着李纯的神经。

只要承认王承宗的身份,不仅每年都有一笔进项,还能省下这五百万,用来组建属于自己的军队。更何况,满朝上下除了他和李吉甫,全都是主和派,要发动一场战争,皇帝所承受的压力本来就不小。

又能顺应民意,又有好处,李纯实在不能不心动。

只是他还有些迟疑,“君无戏言,朕若是出尔反尔,岂不让天下人少了畏惧之心?”

连他自己都不把自己说过的话当回事,别人又怎么会当回事呢?李纯也怕开了这个头,会有些不好的影响。

俱文珍一听皇帝心中已经有了动摇之意,便道,“话虽如此,但战事一起,河北之地恐怕又要生灵涂炭。陛下爱惜百姓之意,想来天下人皆能体会。况且,有了成德的旧例,往后那些藩镇再有新旧交替之事,自然都会对陛下有恭顺之心。”

若是成为定例,以后新人上位都得给他进奉一大笔钱财,那内库就会宽裕许多。

听他这样说来,平息干戈,竟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了。

但原本想打仗的人就是皇帝这事,俱文珍是一个字不提。

皇帝自己似乎也忘了这一点,眉头逐渐舒展开来,道,“诚是此理。”

他召见李吉甫,先将裴垍等人的奏折拿给他看。

李吉甫对皇帝的性子也算了解,一看就猜到他要改主意了,稍微一试探,就问出了王承宗的条件,顿时心下嗟叹。

陛下如此反复,重小节而忘大端,成德纵然平顺,将来的局势也难以预料。

只是皇帝对他还算信任,也明说了这笔钱会用来养军,让李吉甫也无话可说了。

他虽然倾向于削藩,但也不看好这一战,只因有天兵在,皇帝又想打,才绞尽脑汁地出主意,如今皇帝不想打了,自然也没必要坚持。

李吉甫便默认了这个选择,只是问道,“陛下打算怎么跟那些天兵说?”

这事皇帝也想过了,道,“契约上写了,若是违约,需赔偿他们一成的费用。朕若是选第三策,所费本就不多,给他便是。”

李吉甫总觉得,天兵既然得了皇帝的许可,能光明正大地介入河北局势,不会那么轻易收手。不过目前看来,他们也不至于主动掀起战争,顶多是在河北也如在长安这般行事,那对河北百姓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如此想着,便点头道,“既是陛下已有决定,那便尽快下旨召回李鄘吧。”

免得人到了成德,与王承宗起了冲突,又平添波折。

不管是召回李鄘还是加封王承宗,这圣旨显然都不好写,李纯干脆让内侍将轮值的翰林学士和中书舍人全都召来,一同草诏。

这些官员基本都是反对开战的,听说皇帝又不打仗了,俱都十分欢喜,连声称赞皇帝圣明,然后就开始分派起任务。

今天值班的又有白居易。李纯还记得他之前那封奏折写得有多不客气,便点了他的名字。

白居易也很高兴,援笔而就、一气呵成。

然而等圣旨发出去之后,宫中就渐渐有消息传出来,说皇帝之所以改主意,是因为王承宗主动献上万金,且以后每年还有进献。

满朝文武都被这个消息砸蒙了。

一旦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其他藩镇也都有样学样,贡赋不入国库,而是输入皇帝的私库,买好皇帝,朝廷变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空壳子,那他们这些朝臣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但尴尬的也在这里,前脚他们才上了歌功颂德的奏折,现在也不好立刻大声反对。

况且不开战也确实是他们的诉求,只要不考虑具体的过程,也能厚着脸皮说一句皇帝是在众人的呼吁之下改了主意,是他们的胜利。要是点明了皇帝收钱的事,那这政绩岂不是又没了?

出于这样的心理,大部分人都缄口不言,但还是有一批忠直之人继续上书。

其中就有白居易和韩愈。

两人的文章角度虽略有不同,但都写得汪洋恣肆,而且都将矛头直接指向了皇帝以及他身边的宦官和宠臣,认为他们为了一己之私促成此事,却会造成朝纲废弛、国纪败坏的恶果,最后受损的却是皇帝的圣明,一旦传出皇帝爱钱财的名声,只会为天下笑。

要是说别的,李纯未必会在意,但他们偏偏点出了他不愿道破的私心——根本没有什么蒙蔽圣聪,是因为皇帝想要钱,俱文珍和李吉甫才会主动配合。

至于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没有这两封奏折,未必会有这种事,但有了这两封奏折,天下人必然会笑他了。

这让李纯如何不恼怒?

更进一步,要是只有一个人说,李纯虽然恼恨,但回头气消了也就罢了。到底是难得的才子,李纯自己未必重视,但不想把人推到天兵那边去。

偏偏不止一个人。

白居易和韩愈,在皇帝的印象里都是耿直不会说话的,所以他们开口了,那还有多少人没有开口,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这么一想,李纯顿时寝食难安。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皇帝干脆召来重臣,将这两份奏折给他们看,又违心地说,“朕岂是为万金?是为万民尔。这便将万金归入国库,朕分文不取,庶可使天下人知朕之心。”

皇帝难得大方一次,众臣自然交口称善。

而皇帝既然下了这样的血本,他们自然要负责处理掉让皇帝不高兴的人——而且还不能以“议论皇帝收钱的事惹得皇帝不快”为由,要另外找个罪名。

一般来说,这种得罪了皇帝的官员,通常都是远远地打发到外地去,眼不见为净。但这两人却不能这么处理,按照皇帝的交代,不能让他们离开两京,更不能让天兵有机会把人招揽过去。

所以最后纠结了好几天,政事堂终于做出决定,将两人塞进了詹士府。

詹士府是东宫的属官,负责辅佐、教导和护卫太子。不过现在皇帝根本没有立太子,东宫官自然就成了闲散官职,正好用来塞一些不太方便处理的官员,用白居易自己的话说,是“不任事而时不忍弃者”。

奏折递上去,皇帝还不满意,又给他们加了个分司东都,一竿子把人支到了洛阳。

韩愈本来就是国子博士分司东都,只是从一个闲官转到了另一个闲官,倒是白居易,要收拾行李,拖家带口地赴任了。

因为是贬官,人人都知道皇帝不待见他,所以出发这天,没什么人来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