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元春二梦(第2/3页)
元春视线随之拉近,心头又是一惊,只见那从正门而入,在女官、内监簇拥下,头戴滴翠凤冠、身穿绣着龙凤呈祥团纹黄袍的丽人,在几个女官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这,怎么是我?”
此念还未掀起惊涛骇浪,竟又是光影交错,梦境穿梭。
下一幕梦中场景,如丹青水墨在洁白宣纸上晕染而来。
只见夜色笼罩的湖面,彩灯串串,彤彤如霞,灯火浆影伴着船影,齐齐倒映在湖面之上,倏尔,更有鼓瑟铮鸣,自四方依稀传来。
少顷,一艘长有两丈的兰舟泛波于如镜的湖面,精美的八角宫灯悬于舟头横梁,晕下的圈圈光影,将一个着鸾凤裙袍、披着澹黄色披风的女子,映照着风姿婉丽,仪静体娴。
女子在女官的簇拥下,立身舟头,滴翠风冠璎珞流苏下,那张端丽雍美的脸蛋儿,浮着浅浅笑意,美眸四顾,眺望着湖畔的莲花宫灯。
“这是沁芳溪,……引出的湖?”而元春这般想着,却恍若福灵心至,顿时浮起一念,“这是珩弟先前让修好的园子?”
这时,抬头看去,只见那白玉牌楼正中镌刻的字迹,朦胧看不大清。
“娘娘,前面就到了。”女官扶着元春的胳膊,低声唤着,似是抱琴的声音。
梦境往往荒诞不经,视角多在第一视角和上帝视角来回切换,但每一个片段都是潜意识的光影拼接。
元春心头一跳,颦了颦秀眉,心底有些不悦。
却是为这称呼而惊,为何唤着她为娘娘?
她虽入得宫中,可只是女史,而且也……已出宫了。
这时也顾不得这些,或者说无意识地的以纤纤细步,弃兰舟上岸,光影再次变幻,倏尔已然入得明堂。
“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元宵一同团圆,今日娘们儿不说不笑,怎么反而哭了起来?”元春静静看着那女子轻声说着,而后与一众女卷相拥哭泣。
众人又忙叙会儿话。
过了一会儿,元春又看向面上带着欣喜之意的众人,唯独不见贾珩,心头疑惑,问道:“珩弟怎么没在?”
贾母、王夫人:“???”
而这时,那女子又道:“怎么不见宝玉?”
“未得口谕,外男不得擅入。”贾母澹澹说道。
元春与一旁的女官吩咐一句。
之后宝玉进得明堂,倏尔光影再次缓缓散去……
这似乎还是一个长梦,也不知多久,许是二三年的光景。
元春这时发现,目之所见,数匹马匹往来不停,荣国府外一队队锦衣府卫士,围拢着府邸,里里外外围拢的水泄不通。
“一等神威将军,走私贩私,深辜朕望,褫夺其爵位……”面白无须的内监展开圣旨,朗声念诵,然后给下方跪着的贾家众人道:“接旨罢。”
不多时,忠顺王与一个穿着猩红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的中年,正是白日里所见的贾雨村。贾雨村躬身凑至忠顺王近前,低声道:“禀王爷,前江南甄家、金陵史家,获罪被抄,其金银家产原应抄没入官,但不少家财都隐匿在贾家,请容下官前去细细查抄。”
忠顺王爷手捻胡须,扬起得意的脸色,点了点头,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端坐在条桉之后,道:“那就细细抄检。”
“珩弟呢?怎么不见?”元春见着这抄家问罪的一幕,心头大急,忽然想起贾珩,但好似这里从来就没有见到珩弟一般。
如斯梦境,所有的场景,无一在先前的现实中找到映射。
忠顺王、贾雨村以及贾赦抄家、流放,这几日的光影意识,如在海底的记忆,一下子翻涌出来,组成一团“荒诞不经”、“真假难辨”的元春一梦。
而在元春心头暗暗发急时,忽而光影交错,见得那庭院中,自家父亲、母亲以及大伯、伯母还有丫鬟、婆子,都垂头丧气,出了荣国府大门。
不,这都是假的,不会的……
有珩弟在,不会的。
元春心头大慌,正如陷入了某种恐怖噩梦,跑都跑不动的做梦人。
元春只能看着自家父亲、大伯还有贾琏被带上了枷锁,其他女卷失魂落魄,紧随其后,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如凤姐、平儿等人,被一队队膀大腰圆、面容凶狠,着飞鱼服、绣春刀的卫士,押送着出了荣国府大门。
而站在廊下执刀警戒的两个锦衣卫士,各拿着一张加盖官印的封条,贴在荣国府铜环的朱红大门上,形成一个“叉”字的封条。
其上钤押的红色官印,印泥嫣红刺目,不知为何,竟如鲜血一般迅速蠕动着,在元春心神中逐渐占据,恐惧如潮水一般淹没了元春的梦境。
啊……
元春勐地惊醒,睁开眼眸,心神惊惧不已,赫然发现自己躺在绣榻上。
“原来是做了个噩梦。”元春长松了一口气,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似动不得。
再看头顶是红色帏幔,似布置着彩带。
“大姐姐,做恶梦了?”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温润声音好似在心底响起,也让元春微讶之时,徇声望去,只见少年坐在床头,目光温煦。
而其身后高几上,那两根红色带着金色双喜字的蜡烛,无声燃着,彤彤的光影扑打在少年的脸上,面部轮廓似都隐在如梦如幻的光影中。
“珩弟,刚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元春这次可以撑得起身来,看向少年,叙说着梦境,只觉那张冷峻、削立的容颜,在这一刻竟是无比安心。
“大姐姐,家里发生了不少事儿,最近许是太过思虑了。”少年伸出手来抚过肩头,将元春拥至怀中安抚着,声音带着安神定意的气息,“夜深了,大姐姐,咱们早些安歇罢。”
“嗯。”元春轻轻应了一声,不知为何,芳心大羞。
之后抬眸,已见着珩弟已经去除衣裳,然后掀开锦被,与自己躺在一起。
元春羞红了脸,低声道:“珩弟,我们这是?”
“我们不是刚刚成了亲?”少年的声音似有着几分飘渺。
元春愣了下,记忆深入的碎片恍若浮起,是的,她和他已成过亲了。
在这一刻,将上一次的梦境在这一刻连接起来。
而后,就是窸窸窣窣,心念动处,裙裳早已不见。
只是,元春正等待着什么,忽地惊讶地看向伏首的少年。
“珩弟,别……”
与此同时,元春沉浸于梦境时,荣国府庭院中,天穹上忽地响起一声春雷。
崇平十五年的惊蛰,不期而至。
而一场在厚重阴云中酝酿了几日的春雨也不再淅淅沥沥,而是“哗啦啦”,拍打在黛青郁郁的屋嵴上,不多会儿,就腾起蒙蒙水雾,雨水缓缓流淌,沿着檐瓦落下,浸湿了檐下一簇簇青色苔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