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心中的道路

在这寂静的夜幕之中,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片天幕……李地和施杨先前还担心明纵衣会看不到,这担心相当多余,隔着很远,明纵衣就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

施杨的确把握住了明纵衣的前进方向,他调查了很久屈沉与明纵衣,在夏陵城那边挖掘出了大量他们的行踪,锁定了太玄山的大概方位,连带着从太平县到太玄山的这条路他都研究了很久,明纵衣的行进路线可以说是被他完全拿捏,除非明纵衣反其道而行之,不回太玄山。

【那是……】

明纵衣远远遥望,看见了那个村庄的轮廓。

【走水了……】

【偏偏是现在?】

明纵衣的警惕性一直不弱,这火来的不偏不倚,正是时机,自然会被他怀疑是不是什么针对自己的阴谋,如果是半年前的他,大概是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了,但这小半年来,明纵衣一直接受着屈沉的思想教育,他这个年纪,正是受他人影响最深的时刻,如今自然有些别的想法。

【也有可能是真的走水……先过去看看吧,在周边观察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明纵衣加快了脚步,太玄内息生生不息,想要维持长时间高强度赶路,做不到,但加快点速度总是没问题的。

一段时间后,火光慢慢弱了下去,明纵衣也来到了村庄周边,隔着远远地观察了几眼。

他不是什么经验丰富的名探,但就这么几眼,也足够让他察觉到不对劲。

走水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但烧这么大就太奇怪了,像是根本没有人去尝试遏制这场大火,全都冷眼旁观。

不仅如此,村庄周围也一个人都没有……村庄里的房屋可不是城里那些高大辉煌的建筑,这些低矮平房发生火灾,除非是没有自由行动能力的小孩或老人,否则怎么也不至于跑不出来,但事实是,周边一片死寂,只有木质纤维断裂时啪啪声不断响起。

【怎么回事……】

由于离得太远,加上夜色昏暗,明纵衣没能感受到更多,他只能选择靠近了一点。

约莫凑近了几十米,明纵衣看到了一块木板,竖着插在地上,离燃烧着的村庄有一段距离,在昏暗处,因此他刚才没能看见。

在确认周围没什么人埋伏后,明纵衣走出,此时他已经闻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气味,整个人沉默下来。

他来到那块木板之前,从上往下扫了一眼。

一眼之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皆明了,施杨十分贴心,告诉明纵衣他会在什么时候摧毁并离开那座村庄,并留下一些简易的计算,告诉明纵衣他不可能在自己动手之前搬到救兵。

这些字迹因巨大的仇恨而入木三分,但字里行间又透露出一股极端的冷静与理智,像是坐在谈判桌上笑眯眯的和自己的杀子仇人谈着生意,用尽自己的能力进行压价从对方身上榨取利益,就是这样疯狂而又病态。

“……”

明纵衣站在巨大的火堆之前沉默不语。

巨大的热浪迎面而来,带着一股奇怪的烧焦味,里头没有传来任何求救声,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宫隐曾对他说过的那番话,那时候他不太明白,现在倒是有些懂了。

命运不是小说里什么也不做就干坐着的最终BOSS,它不会好心到让每个人都能在旅游前安心地拔除鞋底的每颗小石子。

有些挑战就是那么忽如其来,不讲道理且难以避免。

明纵衣迈开脚步。

他不是无路可逃,有的是路可以走,但,那些路都只在他的脚下,不在他的心中。

※※※※※※※※

双门村。

太平县周围一个普通的小村,一共那么四五十户人口,偶尔为来往的商人们提供一些食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别的。

但今晚,或许这里将成为一个特别的地方。

是夜,寂静无声。

站在双门村的村口,远远可以望见远处的两点火光,这里的村民并没有被惊醒,此刻已是半夜三更,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因此他们没有醒来,并且也有可能再也醒不来。

施杨所剩无几的小弟守在村口,他们全都要钱不要命,不管是谁的命都不要,那些要命不要钱的,最终命也没有,钱也没有,就像是李地。

在最前方,黑袍人坐在施杨身边,声音沙哑,难听得像是鬣狗的嚎叫。

“你觉得会有人来吗,嘿,我的出场费可不便宜。”

“我不确定他会来,这只是我的一个态度。”

“态度?说得真好听,明明就是一条疯了的狗,咬不死那条最壮的狮子,于是只能拔起路边的杂草泄愤。”

施杨毫不在意,他低声道:“如果不能确定我死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会活在梦魇之中……他们的门派在哪,我也快要查到了。”

“我倒好奇陇州巨匪到底和你有什么样的交情……怎么,他救过你命?”

“正相反。”

“呵……”

不等黑袍人的冷笑结束,施杨的神色忽然一动。

他的反应让黑袍人有些吃惊,论实力,他可比施杨要强不少,但如今居然是施杨先做出反应,可想而知他的精神是紧绷到何种状态。

沙沙……

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响起,一个身影由远及近地走来,完全没有掩盖自己行踪的意思。

施杨的神色先是暴虐,但在看清来人后,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怎么是你……”

“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施叔。”

阴影之中,一个人影缓缓走出,来到月光之下……一身黑色劲袍,脸色中带着些许苍白,正是罗宴。

“施叔……我做错了一件事。”

他从怀中取出一副指虎,缓缓套在自己的拳头上,这是藏太祖年少时为自己打造的兵器,小成后就再也没用过,但这一兵器还是流传了下来。

施杨厉声道:“罗宴……你又要阻止我是吗!”

罗宴置若罔闻,他自顾自道:“上次,我还念着我们之间的情谊,可,你无牵无挂,是一条疯狗,而我,我有母亲,有妹妹,有家人,我们之间已经是陌路人了……我早该想到的。”

他缓缓摆出架势。

施杨肺都要气炸了,他厉声喝道:“罗宴,你这逆子,不孝子!你简直就是个畜生!”

“为父报仇之事,我一直放在心上。”罗宴面无表情,“倒是施叔你,一直卷进无关紧要的人,让这仇恨绵延得更深了,真说畜生,有人比我更合适,我不说什么替天行道,施叔,我来这里,只做一件事。”

他一字一顿,用一种平静的语调阐述着一个必然会到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