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4页)

昊天上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向外看了一眼,目光触及到那条口子之后,霎时间勃然大怒:“混蛋!我刚糊好的窗纱!你死定了!!!”

良忠:“……”

人在惊慌失措的时候,往往是无法用理智来进行思考的。

良忠自己深夜潜入民宅偷窥,本就理亏,再听九九一声暴喝,地动山摇,着实吓了一跳,回神之后二话不说,便循着来时的路径溜到墙根底下,发力跃起扒住墙头,打算溜之大吉了。

他动作快,九九却也不慢。

因为并不曾将铺盖卷儿打开的原因,九九这晚也不曾解衣入睡,一翻身坐起来,瞧见窗纱上破的那个窟窿,勃然大怒的同时,她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良忠才爬上墙头,九九便出了门,拎起摆在院子里的那只胡床,一甩手砸了过去!

良忠只觉得后背上恶风不善,紧接着一阵痛楚袭来,他控制住身子平稳,头都没回,一骨碌翻下墙头,夺命狂奔去了。

九九抄起院子里先前用来捣蜘蛛网的那根竹竿,单手往墙上一撑,翻身越墙,追赶而去。

良忠在前边跑,九九抄着竹竿在后边追。

水生这处房子地段虽好,却也是老城区,地砖凹凸不平,夜里又缺少照明。

良忠脚下接连给绊了好几下,险些栽倒在地,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一颗心都险些跃出喉咙来!

这么下去早晚都会给抓到的……

良忠想到此处,忽然间才回过味儿来:追自己的是个傻子,还是个瘦弱的傻子,他跑什么啊?

他也算是白跟了一下午——只知道九九去了弘文馆,但是却不知道九九是如何摇着鞭子大发神威的。

以至于此时此刻,过分地高估自己,做出了留下来正面对抗的愚蠢决定。

良忠停下身来,手撑着膝盖喘息了几口,而后直起腰来,目光不善地盯着九九:“小爷非得……”

九九才不管他为什么停下,也无心听他口出狂言,当下二话不说,一杆子挑在他两膝分开处将人别倒,下一瞬挥舞竹竿,先连抽了几下解气。

“混蛋!撕我的窗纱!撕我的窗纱!撕我的窗纱!”

良忠猝不及防,实实在在地挨了几下。

竹竿瘦且长,又有韧性,打在身上鞭子似的疼,又极响亮。

这响声惊动了巡夜的金吾卫。

九九就听有人在远处喊了一声:“住手!”

声音听起来还有点耳熟。

扭头瞧了眼,才认出来原是去林府那晚在街上遇见的那群人。

……他们好像是专门抓深夜还在外边游荡的人的!

九九惊了一下,下意识就想逃跑,只是转念又想:是因为有人闯到我家去,我才追出来的呀。

要是因为这样把我抓走,那可就太不讲道理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跑,良忠倒是一点都没犹豫。

几乎就在九九停手的同时,他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扭头就跑!

较之九九的懵懂,良忠知道巡夜的那些是什么人,要是叫金吾卫拿到了尚书府上的小厮,再有两边之前的矛盾比照着,事情怕就得大发了!

九九想要拦他来着,只是有人动作比他还快。

良忠跑出去七八步,耳畔便是“嗖”地一道劲风,紧接着“哚”一声震响,一支羽箭已然钉在了他斜前方的商铺门板上——警告之意昭然若揭。

良忠僵硬着身体停下步子,举起双手。

马蹄声传来,有人催马上前,拿了他,押上前去。

坐在马背上的是金吾卫中郎将左文敬。

他将手里的弓矢递给身后扈从,一边将手里第二支未曾射出的羽箭收入箭筒,一边问路边那手持竹竿的小娘子:“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可不能抓我呀!”

九九先说:“是因为他跑到我家里去,我才追出来的!”

左文敬听得一怔,抬起眼来打量她一下,语气倒是很和缓:“小娘子,你不必怕,宵禁只在坊与坊之间的街道进行,坊内倒是没有太多的忌讳,不会抓你的。”

之前英国公太夫人做寿的时候,正逢左文敬值勤,是以并不曾见证当日的一场盛事,自然也就无从认得九九了。

九九听他如此言说,着实松了口气。

左文敬又指着就擒的良忠问她:“那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九九老老实实地说:“我不认识他呀!”

她实在觉得很委屈:“我好好地在家里睡觉,忽然间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再一睁眼,就看见我刚糊好的窗纱被他抠开了——他在我的院子里!”

左文敬点点头,瞥一眼看她雪白的脚在裤脚与鞋面之间裸露着,连袜子都没穿,就知道的确是急匆匆追出来的。

左右三两下搜了良忠的身,过来回禀:“没带凶器。”

左文敬就叫左右:“把这个贼人扭送到京兆府去,打他二十板子,再关他半个月!”

这类小案子,是京兆府的职权范围,金吾卫的差事是巡夜——他是因为听见坊内动静不对,才过来看看的。

良忠原本想要强辩一二的,这会儿见金吾卫要把自己扭送到京兆府去,立时就歇了开口的心思。

他不敢将庄家之事掀到金吾卫去。

良忠暗暗咬一下牙,默认了这个结果。

九九听着,也觉得这个处置结果不错——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京兆府是个很靠谱的地方!

她只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个王八蛋,我才刚把窗纱糊好呢!”

左文敬听得笑了,看她单薄瘦弱,倒是多说了一句:“你一个小姑娘,势单力薄,外边行人又极少,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追出来了,先喊出声音来求援,保全自己之后,再图其他。”

再想到她是一个人追出来的,隐约也了悟了一点:“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继而很习惯性地问了出来:“户籍文书在身上吗,拿出来看看。”

九九神色大变!

九九原地宕机。

糟!糕!

没!有!户!籍!文!书!

左文敬看她像张白纸似的把心思写在脸上,心下好笑,故意问了出来:“怎么,你没有吗?”

九九揪着衣角,忐忑之中,有点忧愁地说:“快有了,快有了!这几天我就去办!”

就去办的意思是,现在还没有。

这下子左文敬真的起了好奇心:“你没有户籍文书,这怎么会?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帝国横贯东西,幅员辽阔,要说地方上有人隐瞒户籍,倒也不足为奇,但这可是东都啊!

看她的妆扮和模样,又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婢女,而是平民……

九九老老实实地说:“我姓樊,名叫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