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玉照宫内。
没有人说话。
也没有人动。
所有人都惊呆了, 即便是早有准备的杨氏夫人。
她满心骇然,看着这遮天蔽日的红云,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今日来此之前, 杨氏夫人就知道宴无好宴,只是她如何也没想到, 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强大到令人战栗的, 具现之后几乎可以覆盖整个东都的魂魄……
她近乎悚然地想:这就是高皇帝之后,承继了这片天地最强气运的人吗?
这就是破命之人!
四下里一片安寂。
只有九九不住地在说:“好香啊,真的好香, 太好闻了!”
她瞳孔的颜色变成了深红,透着令人胆战心惊的诡异,一路走到了香炉前, 不停地嗅。
无为道人:“……”
无为道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他的师弟无行道人汗出如浆, 两股战战,哆嗦着,把那把宝扇塞到他手里:“师兄,你的驱魔法器!”
无为道人:“……”
无为道人就好像被沸水烫了一下,又好似被蝎子蛰了一下似的,慌忙把那把宝扇塞回去:“不, 师弟, 是你的驱魔法器!”
无行道人死不肯收。
无为道人死命要给。
如此推拉一会儿, 还没有推拉出个结果来, 旁边九九先一步愤怒又委屈地大叫了起来:“哪去了?没有了!不香了!”
她倏然间扭过头去, 双目如电,杀气腾腾,紧盯着无为无行师兄弟二人。
无为道人与无行道人叫她那双赤红色的眼睛盯着,只觉得通体发冷, 好像是有一条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可怕的的舌头,正在透明的空气中吮吸他们的魂魄……
无为道人和无行道人齐齐松手,任由那把宝扇掉在了地上。
无为道人掏出了自己珍藏的明魂香。
无行道人哆嗦着施展御火术将其点燃。
无法用寻常人的眼睛观望到的烟雾,重又浮现在了半空中。
九九美滋滋地搓着手,宛若一个酒鬼,醺醺然地陶醉起来。
她一边嗅,一边说:“不够,不够……”
无为道人又开始往外掏明魂香,无行道人又开始哆嗦着施展御火术将其点燃。
半空中烟雾消失的速度明显快了,九九催促的速度也更快了。
九九说:“不够,不够!”
九九说:“不够不够!!”
九九说:“不够不够不够!!!”
无行道人把自己珍藏的所有明魂香都掏出来,叫近处那双眼睛逼视着,几乎大汗淋漓。
无行道人脸上流着两道凄苦的泪,一边战战兢兢地施展御火术,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拧自己大腿:“死手,快,快点点火啊!”
明魂香点燃之后生出的透明浓郁的烟雾缭绕在庭院当中,又迅速地向九九扑去,好像是意欲填满面前这个无底洞。
一根,两根,到最后,无为道人几乎是大把大把、手忙脚乱地往外掏了……
师兄弟二人急得冒了一头汗,把自己能给的都给完,再也没了任何拖延亦或者推迟的手段,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终于有勇气抬起头来,仰望头顶的天空……
红云漫天,覆盖住了整个东都。
只瞄了一眼,他们便惊恐不已地收回了视线,对视一眼,惨然地跌坐在了地上。
寻常的魂魄,也只是淡红色的一撮火罢了,怎么会有人的魂魄被释放出来之后,能够遮蔽住整个帝都?
这是何等强大的魂魄,几乎可以比肩传说中的古神了!
且这师兄弟俩心有所悟。
东都不仅仅是天子所在,也是紫衣学士们的大本营,事情发生在宫城里,过去了起码半刻钟,中朝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这本身就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他们遇见了一个近乎于神的人物……
九九只觉得很暖和,很舒服,就像是回到了阿娘的肚子里一样。
九九吃得很饱。
九九打个哈欠,忽然间很想睡觉。
九九决定回家去睡觉。
九九回家。
九九走出去几步,忽然间察觉出一点不对劲儿来。
九九迟疑着回过身去,问离自己最近的人:“我在这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做来着?”
无行道人僵滞得好像是一条冬眠的蛇。
无为道人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吧……”
九九狐疑地看着他:“没有吗?”
无为道人很肯定地说:“没有!”
九九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我太困了,有什么事的话也等我睡醒再说吧,我想回家了……”
无为道人几乎是欢天喜地地给她指明了方向:“您往那边儿走!”
九九点头应了声“好”,想了想,又跟他说了声:“谢谢。”
无为道人长揖到地,毕恭毕敬:“您太客气了!”
九九离开了。
九九察觉到有几双眼睛在看她,只是她懒得管了。
九九不知道他们是谁。
九九只需要对自己的力量有清醒的认知,那就够了。
……
那漫天的红云浓郁得好像要滴下来一般。
年轻的皇帝久久不能回神,良久之后,才失声道:“原来真的有乔翎这个人!”
这句话透露出了太多太多的讯息。
国师向来深沉如海,几乎没有情绪上的起伏,这时候也禁不住很轻微地试探了一下:“我听说,高皇帝临终前,给自己的弟子们留下了一道密令,似乎就与破命之人有关……”
皇帝已然回过神来,却对这话置若罔闻,只是注视着漫天红云,痴迷不已地道:“这是何等的伟力啊,高皇帝时代之前的古神,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脸上飞速地闪过了一抹妒恨,紧随其后的,是贪婪与刻毒:“朕是天子,富有四海,可大道却选择了她,甚至于连一点天赋都吝啬于施于在朕身上!”
国师垂眸,遮掩住唇边一丝诡谲的微笑:“陛下放心,先前的实验已经证明,将灵性从人与兽身上剥离,赋予于人是完全可行的,再经过三轮测设,确保无忧之后,您很快就会变成您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皇帝冷笑一声,神情厌恶:“从人与兽身上剥离,朕难道已经沦落到了要去诉诸于畜生的地步了吗!”
国师从善如流道:“那就只用人。”
……
趁着九九不在,木棉帮她把房间里的被褥抱出去晾晒起来。
再到吃完午饭,瞧着日头正好,又拿了捶衣棍到外边儿去拍打被褥。
猫猫大王蹲坐在被褥悬挂起来之后形成的阴影里,假装在打哈欠,实则想张开嘴用自己的獠牙咬头顶上的被褥一下。
没什么原因,就是单纯想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