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一卷 完。

深吸两口气,柳乔稍稍平复情绪:“他的尸体在哪里。”

关于这个问题,霍翎并未直接回答:“我以为你会更关心柳国公和季渊晚的死活。”

在烛火的映照下,柳乔眼里有流光一闪:“你连季寒珩都杀了,又怎么会高抬贵手放过他们二人。”

霍翎道:“那你想知道季渊晚在临死前留下了什么遗言吗?”

即使已经猜到了结果,柳乔还是感到一阵锥心之痛。

那深入灵魂的痛楚让她不敢大口呼吸,她抬起眼眸,不甘示弱:“那你呢。你深夜出宫见我最后一面,又是想从我嘴里知道些什么。”

霍翎问:“先帝身上的毒,是你们下的吧。”

柳乔昂起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霍翎望向门外,示意邱鸿振进来。

邱鸿振一直守在门外,生怕霍翎的安危出现什么问题,这会儿听到霍翎传召,不敢耽搁,捧着箭匣进屋。

“打开箭匣,然后出去。”

断成两截的箭矢映入柳乔眼帘。

鲜血早已凝固在箭头上,散发着诡异的不详。

“柳国公柳昀,世受皇恩,举兵谋逆,被我当场射杀。”

“端王世子季渊晚,因为曾经养在皇宫里,先帝特地赐下不降等袭爵的旨意。在被拿下以后,用这支射杀了柳昀的箭矢,捅穿自己的心口,以死向先帝谢罪。”

柳乔身体微微颤抖,眼底漫出一片血红。

她的孩子不是死于他人之首,而是走投无路之下绝望自尽。

那该有多疼啊。

但在最初的失态过后,柳乔选择闭上眼睛,一副拒绝再和霍翎沟通的模样。

“难道你以为你不说,就能掩盖掉端王府和柳国公府毒害先帝的罪行吗?”

柳乔猛地睁开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翎从袖中取出一份誊抄的罪证,丢到柳乔面前。

“意思是,我已经彻底掌握了端王府和柳国公府毒害先帝的罪证。”

“文盛安、诚郡王等朝中重臣也都已经看过这份罪证。他们一致希望我能秘密拿下端王府和柳国公府,不要将此等皇室丑闻公之于众。”

柳乔并不愚笨,前后一联想,就明白了霍翎的意思。

她看着霍翎,眼中流露出一抹刻骨的恨意。

而在那抹恨意之下,隐藏着的,是更深的惧意。

“也难为你捏造出这么一份罪证了。”

柳乔瞥了一眼罪证,体内气血翻涌,唇边逸出一抹黑色血线:“这份罪证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伪造出来的。想必在景元帝出事以后,你就没打算放过我们。”

“成王败寇,我既落到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霍翎道:“季渊晚和柳国公举兵谋逆,单是这项罪名,就足以抄家灭族。”

“你一直想压我一头,如果先帝当真是遭了你的毒手,你为何不敢承认呢?难道事到如今,你还心存侥幸?”

霍翎眉梢微挑,突然道:“说起来,燕羽军搜遍了整座端王府,都没有搜到季渊康。还有柳国公府那边,人数似乎也有些对不上。”

“在起兵之前,先送走几个孩子。如果造反失败,有这几个孩子在,也能延续柳家的血脉。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吧?”

柳乔没有说话,只是喘息声越发沉重,唇角的血线还未凝固,又被新的黑血所覆盖。

霍翎看得出来,到这一步,无论是柳乔的身体还是柳乔的意志,都已经濒临崩溃了。

霍翎没有给柳乔留下喘息调整的时间,而是又加了一记猛药。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匣子,打开以后,里面是一个样式别致的长命锁。

长命锁外表略有些焦黑,似乎是被火焰灼烧过。

在看清它的那一刻,柳乔神色大变,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

——这是季渊康从不离身的长命锁。

“你……霍翎,你到底做了什么!”

“看来你认出来了。”霍翎道,“这块长命锁,是从京郊的城隍庙带回来的,我也是不久前刚拿到手。”

连城隍庙这个地点都说出来了,柳乔知道霍翎不是在诈她,而是确确实实截住了季渊康他们。她强撑着的最后一口精神气,随着霍翎这番话烟消云散,颓然往后一倒,惨笑着落下泪来。

霍翎将无锋叫了进来:“跟端王妃说说你这两日的行踪吧。”

无锋对着柳乔的方向,一板一眼道:“燕羽军抵达京郊后,我奉娘娘的命令去见霍将军,从霍将军那里领了几百人马包围城隍庙。”

“我亲自领着一队亲信守在地道出口,正好撞到端王带着季二公子和柳家的几个小公子逃出地道。”

“在捉拿犯人的过程中发生了打斗,不知是谁手里的火把掉到了地上。正好庙里堆满了干枯的杂草,我们一时不察,燃起的大火将端王一行人的尸体烧得面目全非。”

“这块长命锁,就是从一具十岁左右的男孩尸体上搜出来的,不知王妃认不认得。”

“属下办事不利,请娘娘恕罪,请王妃节哀。”

砒霜乃剧毒,柳乔服下毒药后,虽说邱鸿振他们反应及时,但也只是为她多续了一段时间的命。

听到无锋那句“节哀”,柳乔捂着心口,狠狠吐出一大口黑血。

“好一个杀人毁尸……”

“好一场雨夜大火……

“原来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霍翎,我输给你,不是因为我技不如人,而是因为我不如你狠心。”

霍翎居高临下,面容无悲无喜,静静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柳乔:“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输在哪里吗。”

“我原本想的是慢慢削端王府和柳国公府的权,是你们对先帝出手,才逼得我出手彻底清算你们。”

柳乔愤怒,声音却因为失去力气而变得轻飘飘的:“我没有错。”

“一旦手里没有了权力,端王府和柳国公府的生死就全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了。难道我要去赌一个仇人的良心吗,难道我要将全族性命都寄托在仇人的仁慈上吗!”

“如果不是景元帝突然出事,如果不是季寒珩那个蠢货居然还对你留有

旧情,只要再多给我一点时间筹备,谁又敢说输的人一定会是我呢。”

“不对。”

像是想到了什么,柳乔对着霍翎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她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就在奔逃之时被雨水冲去大半,配着唇角的黑血,给人一种诡异而扭曲的感觉。

“孤儿寡母,幼主登基,我是输了,你也不过是惨胜。”

“你来见我,不就是想知道先帝有没有中过毒吗。你猜得不错,我是给先帝下过毒。有先帝为端王府和柳国公府陪葬,我这一生,也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