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君臣若此,焉能相安。……(第2/4页)

宋叙心中微动:“臣没记错的话,现任苍州知府,曾在州学里任教过。”

霍翎微微颔首:“你说得不错。苍州知府,衡阳知府和衡阳通判皆出自燕西州学,是那四十七人里的佼佼者。”

一晃多年,有人熬不住燕西的荒凉贫瘠。

有人不满官职太低,上下钻营,想办法调走了。

那些熬得住,又有真才实学的,全都熬出头了。

十年前,他们中官职最高的人,只有正七品。

如今,他们中官职最高的人,已经是正四品。

这个晋升算快吗?

具体要看和谁对比。

要是和那些世家勋贵出身,一出仕就平步青云的官员相比,肯定算慢的。

要是和同样出身寒微的官员相比,就算是惊人了。

宋叙被霍翎说得有些亢奋:“臣虽错过了州学选拔的盛况,但从武试的热闹,也能窥见几分。”

朝廷的第一场武试,是在天狩二年举办的。

那个时候,宋叙已经在朝中做官。

武试和州学选拔一样,不问出身,只看考试成绩。

有能力者方能脱颖而出。

霍翎笑了一下,突然正色:“你说,如果我有意像推行武试一样,在朝中推行文试,不问出身,以出卷考核的方式,选拔一批又一批中低层官员,你觉得如何?”

宋叙微微一怔。

从这场谈话一开始,宋叙就在琢磨娘娘到底要跟他聊些什么。

以他的棋术,原本可以坚持得更久一些才落败。

但因为他一直分心思考,宋叙落败得极快,这会儿都要开始第三盘棋了。

他原以为,娘娘会跟他聊老师的事情,但没想到,娘娘会向他透露她的大计。

是的,大计。

武试影响到的,仅仅只是武将,和一部分靠战功起家的勋贵。

文试动摇的,却是世家大族的根基。

在朝堂之上,能身居高位者,有几个不是世家背景。

别说身居高位了,就算是中下层的官员,也多半要和世家沾亲带故,不然他们连朝廷的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

更别提走进这道门里,成为门内的一员。

就连原本在世家大族里不起眼的文家,也在文盛安成为吏部尚书后,被其它世家所接纳,族中子弟相互联姻。

这些人相互勾连,相互举荐,把持着极大一部分选官任官的权力。

只要文试能成功推行下去,这部分权力就能慢慢被朝廷收回。

但……

难就难在“成功推行”四个字上。

娘娘要动世家的根基,世家会乐意吗,他们能坐以待毙吗。

宋叙下意识想要向霍翎分析利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能想到的,娘娘又怎么会想不到。

霍翎落下最后一枚棋子,突然道:“我又赢了。”

宋叙回神,低头一看棋盘,果然又是惨败。

他苦笑了下,将捻在指尖的棋子丢回棋盒:“娘娘还要再下吗?”

霍翎笑道:“我已连赢三局,况且,你的心思不在棋上,再下也没什么意思。”

宋叙捻起一颗颗棋子,借着收拾棋盘,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掌心的棋子落入棋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宋叙轻声问:“娘娘是有意改革变法吗?”

大燕开国近百年,该定下的规矩,其实都已经定下了。

想要重新制定规矩,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改革变法。

霍翎看着宋叙:“知道我为何要向你透露这些吗?”

“臣不知。”

“因为我爱惜你的才华,也因为,这同样是你的理想和抱负。”

“娘娘。”宋叙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您不怕世家联手反对吗?”

“当年的端王府和柳国公府何等煊赫,如今,又是何等光景?我这一生,就是要行前人所不能行之事。”

……

在霍翎和宋叙的谈话结束后不久,丁景焕也带着季衔山回来了。

丁景焕和小福子怀里抱满了东西,就连季衔山手里,也拿着他玩游戏赢回来的奖品。

见到宋叙也在,季衔山没有惊讶。

显然是已经从丁景焕口中知道了这件事。

季衔山高高兴兴走到霍翎身边,如献宝般,让霍翎看他赢来的各种东西。

有一小坛秋露白,有印着“樊楼”字样的折扇,还有一把明显是给女子用的团扇。

霍翎接过团扇,放在指尖转了两圈:“这是送给我的?”

季衔山连连点头:“就是为了赢下这把团扇,我才在外头多逗留了一会儿,误了吃饭的时辰。”

霍翎用团扇拍了拍他的头,以示惩戒:“既然是因此才误了时辰,那就算了。”

季衔山朝丁景焕挤了挤眼,结果下一刻,就听霍翎道:“去厨房问问,有没有哪道菜放了酒调味。要是有的话,就别给你丁老师吃了。”

季衔山傻眼。

方才还笑得灿烂的丁景焕,也瞬间呆若木鸡。

他就说嘛,娘娘说到做到。

偏偏陛下玩高兴了,想要看完一场斗蛐蛐比赛才肯离开,就拍着胸口向他保证,肯定会帮他向娘娘说情。

宋叙站在一旁,不知为何,原本沉郁的心情,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丁景焕说:你有你的理想与抱负。不要站在一条注定沉没的船上。

师兄说:老师待你一向不薄,你是他最看重的学生。

娘娘说:因为我爱惜你的才华,也因为,这同样是你的理想和抱负。

经过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他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他与老师,并非同路之人。

老师因循守旧,将太多精力放在与娘娘争斗上。

以老师的性情,不会支持改革变法,甚至有朝一日,娘娘在朝堂上流露出一丝改革变法的意向,势必会遭到老师的带头反对。

师兄想要用多年师徒情谊、同门情谊来打动他,景焕和娘娘,却在询问他的理想与政治抱负。

他想,自己犹豫摇摆了这么久,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

*

文盛安病了。

参加完满月酒回来,他身子就有些不大舒坦,这几日都是强撑精神去衙门办公。

看着弹劾他的折子越来越多,文盛安心中倍感萧索,病情也逐渐加重。

在文夫人和几个孩子的轮番劝说下,文盛安递了折子,请了病休。

这天上午,文盛安坐在窗边晒太阳,文夫人过来找他:“阿叙听说你病了,想要上门探望。”

文盛安重重放下手里的书卷,面容冷漠:“原来他还知道我是他的老师。”

“你胡说什么呢。”

文盛安摆手:“让他回去。我要静养,不想见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