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3页)

“我不为沈江云辩解,若他还如你看到的前世一般,与你纠缠在一起,伤你至深,你如何想要报复他都是你的事,但是你心里清楚,如今的沈江云早就不是那个沈江云了,你的报复还有意义吗?”

赵安宁痛苦的抱着头,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眼里沁出了泪花,她仰起头看着沈江霖,仿佛是在求救般地低吼:“那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难道我就这么算了?”

沈江霖不被她的歇斯底里吓到,反而眼神中有了一些些怜悯道:“前世的恩恩怨怨只能在前世了断,这辈子又是一个新的世界了,不若放下,往前看。赵安宁,你能看到前世,是上天给予你的礼物,虽然按照你说的那些,旁人做错了许多,可是你有想过如何能不管在何境地都让自己不再陷入如此被动无力之局面吗?你还这么年轻,未来应该有无限的可能,而不是困在前世的记忆里,陷入一个人的无尽痛苦之中。”

沈江霖原本并不想和赵安宁说那么多,当她发现赵安宁的恶意是难以化解的时候,他也是将自己和赵安宁放在了对立的位置上的。

可是今日看到赵安宁的时候,沈江霖真的有被触动到。

赵安宁完全像是一朵马上要枯萎的花朵,身形瘦弱到仿佛被风一吹就要倒下,面颊凹陷,显得原本就很大的眼睛更大了,嘴唇更是失去了血色,惨白一片,因为进行了剃度,没了头发的遮挡,显得这张脸更加枯瘦了。

这根本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的样子。

而且,赵安宁身上有一种不顾一切的疯感,她仿佛抛开了一切,什么都敢对着他说,甚至沈江霖都能感受到,赵安宁是想防备的,她的眼神有躲闪有挣扎,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但是说完之后,她又完全不能平静下来,整个人显得很狂躁,虽然深深压抑着,但是赵安宁时刻都在那种快要疯掉的边缘在徘徊。

和沈江霖曾经接触过的一些患有抑郁症、躁郁症的病人很像。

在这个没有精神类药物可以控制的大周朝,这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若是赵安宁继续想不通的话,她会真的彻底疯掉。

沈江霖的声音宛如清泉流过石滩,温和且清冽,一下又一下落在了赵安宁的心头,她缓缓抬起头来,直视沈江霖的双眼:“我真的,还能有其他可能吗?”

赵安宁觉得,她已经陷入了一滩沼泽之中,马上就要被沼泽没顶了,现在有个人却要将她从中拉出来,告诉她,她可以选择其他的路走。

沈江霖肯定地点头,面容无比严肃:“每个人都是这个世间的主宰,你所看到的世界里,你就是这个主宰,你闭眼,世界就会消失,你睁眼,世界再次出现。世界,将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你想去哪里,你就能去哪里。”

这是唯心主义的价值思想,但是沈江霖觉得传递给赵安宁,做她的精神支撑,完全可以。

赵安宁口中不断地重复沈江霖的话:我闭眼,世界就会消失;我睁眼,世界再次出现。世界,将以我的意志为转移,我想去哪里,我就能去哪里。

赵安宁坐在木椅上不动弹了。

太阳从正午高悬,到日落西山,外头鸟儿扑棱棱地飞过,落在窗外的枯枝上,扭着小脑袋放佛在往里看,看了一会儿又扑楞楞地飞走,寮房外头,一片静谧,无人来扰。

一直过了许久许久,当做晚课的钟声“当当当”地响起来时,赵安宁才如梦初醒。

她猛地站起身来,脚步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了身子。

虽然身体是虚弱的,但是她的脸上却有了一丝血色,目光也清明了一点,赵安宁知道天色不早了,她必须要离开了,但是离开之前,赵安宁还是执拗地问了沈江霖一句:“你到底,是不是他?”

沈江霖陪着赵安宁站了起来,温和一笑:“我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他,你觉得这重要吗?”

虽然沈江霖的回答模棱两可,但是赵安宁一下子就懂了,她笑了。

对,不重要。

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像沈江霖一样,走出属于她自己的路。

赵安宁对沈江霖双手合十,深深行了一礼,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以后沈施主不要再叫我赵小姐了,我师父给我取了法号,是了尘。”

赵安宁翩然而去,她脚步似乎轻盈了许多,往着后山处的的一条夹道而去。

“云禅寺”分南北两院,南院住和尚,北苑住尼姑,但中间有一道门可通,有时候会一起参禅悟道。

赵安宁觉得,来寺庙这么久,参禅礼佛,每日早晚课,却依旧化解不了她内心的躁动和不安,在今日,她如梦初醒。

其实她早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早就发现自己想要报复的对象,已经完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在另外一条路上远去,可是她被钉在了过去,她想逃离,却逃离不出来。

今日沈江霖推了她一把,终于让她从浑浑噩噩之中走了出来。

等到沈江云赶来的时候,沈江霖已经下山了,兄弟二人在山脚下碰了头,沈江霖说晚课已经结束了。

沈江云懊恼自己来的有些晚了,坐在马背上问他弟弟:“既如此,你听了晚课后,可有所获?”

沈江霖低头笑了一下复又抬起,看向远处太阳落下最后一点金色,朗声道:“自然大有所获,心结至此再无。”

沈江云见他神思清明,毫无愁绪,心中顿时被下下签带来的阴霾也一扫而空,畅快道:“如此最好,咱们走吧,驾!”

沈江霖和沈江云并驾齐驱,跟了上去。

沈江霖不欲对他大哥说太多关于赵安宁的事情,就像沈江霖说的那样,这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了,就让那些恩恩怨怨在另外一个世界了结,而在这个世界里,沈江云他只是他自己。

沈江霖从知道自己穿越进了一部小说之中后,何尝不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他担忧赵安宁的报复,担心事情会如书中书写好的结局那般发展,在努力改变悲剧结局的同时,他极度地防备甚至是敌视赵家。

可是他今日见了赵安宁后,一切都放开了。

从赵安宁身上,沈江霖深刻地认识到,预知一切并非是好事,它会让人陷入另外一种既定主义的陷阱之中,而世间的一切都是在变的,唯有变化才是永恒不变。

就像沈江霖对赵安宁说的那样,世界,将以我的意志为转移,我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他在劝慰赵安宁的同时,自己也一样豁然开朗了——何必被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束缚住?他的结局,只有他自己可以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