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4页)

隔天,傅斯霆第一次把生日愿望送给他。

他说,他是个平凡的人,拥有的也无非是这样一年一度的、平凡愿望,但他已经得到了全世界所有想要得到的,别无所求。

所以,如果他的生日愿望能够送给厉非,让他得到哪怕瞬息开怀。他也会跟着一起开心。

“……”

听说很多受过折磨的人,会变得很敏感多疑、吝啬给出爱。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受尽磋磨依旧干净热忱、一往无前?

但傅斯霆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从未变过。

从那之后的三次生日,厉非都默默拿走了他的生日愿望。

现在已经是第四回。

……

据说一些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厉非从来没有说破过他一年年的到底求了什么。

傅斯霆也只是问他“愿望有没有实现”。

厉非总是告诉他,“正在一点点实现。”

却不会告诉他,他每年的愿望都是一样的——他希望他的宝贝能够幸福,他希望傅斯霆能幸福。

之所以会“拿走”愿望,是因为厉非知道命运之神对傅斯霆一向比较吝啬。所以干脆就由他来许下愿望好了。

他命比较好,是那种天生“很多愿望都能实现”的人。

那些傅斯霆不敢许的心愿、默认不会实现的愿望,他都会替他再向命运之神请求一次。甚至他还在心里默默和神明打了商量——那些神明实在吝啬给的,可不可以由他代替实现。

命运之神恐怕也没想到吧,凡人还可以像这样卡bug。

但厉非觉得这种许愿合理合法,还不会给神明增加工作量。神明又怎么会不答应呢?

许完愿后,他睁开黑瞳,再度看着眼前人。

还别说,“十六岁的”傅斯霆和“二十二岁的”傅斯霆,气质是有明显不同的。尤其是在短短几天内有“前后对比”的情况下,那不同就更加真切。

十六岁的傅小霆。有点可怜,有点呆,又可可爱爱。

他那时候还没有被命运伤得那么重。

二十二岁的傅斯霆就伤得非常重。尤其是前两天的模样,像被撕掉羽翼的鸟,奄奄一息待在黑暗的深渊底下,正一点点失去温度、停止呼吸。

厉非真庆幸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一些叫“奇迹”的东西。

烛火熄灭后房间只剩透过窗帘缝隙的一丝微光,他朝他伸出手。

傅斯霆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还是顺从地把手放进他手中。

他很信任他。

经历了那么多,他看向他的仍是一双真正干净的眼睛。明明重伤未愈,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坚强、透明、坦荡。

“还好,宝贝已经二十二岁了。”厉非轻声说。

二十二岁的傅斯霆,站在人生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还不知道最难熬的岁月已经马上要熬过去。

那时的不知道,度过这些难熬的等待、痛苦的失去,熬过泪水和崩溃,就会有人手持明灯在后面等他。

会陪着他一起,一直走到白昼破晓。

灿烂白昼之下什么都好看,前提是傅斯霆要先一个人撑到那天。

所以厉非是真的庆幸,他的小霆熬过来了。如果他在二十二岁放弃,那他们就永远不会相遇。

就都只能在黑暗之中仰望星空,却永远无法一起看到灿烂天光。

……

珠市的天气变化多端。

明明早上还阳光普照,不一会儿又开始重新大雨滂沱。

而病人在渐渐康复的过程中,本来就要比是常人多很多倍的休息和修复。傅斯霆又开始困了,厉非则把酒店的六个枕头全都拽出来,在床上给他搭了个安全感满满的小窝。

很快,他又睡着了。不像之前始终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姿态,现在他安然睡在柔软的枕头堆里。

那天下了一下午的雨,珠市树多,雨水的潮湿气息带着清新的草木香。

他中午醒了一小会儿,然后又继续睡,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彻底醒。厉非把办公电脑合上,重新回到他身边。

他拿掉两只枕头,把自己填进去。

很欣慰钻进被窝的一刻,他摸到的人是干燥和温暖的。他的宝贝这次真的睡得很舒服,不再是被冷汗浸透。

怀里人被他摁住,安静抱了一会儿,竟然很难得地似乎有话想说。

……

傅斯霆确实很久没有睡得那么舒服了。

直接睡了个天昏地暗。如果说上一次醒来是心情是变得清透,那么这一次醒来,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全身温暖的血液流动。

很轻松就能呼吸,哪儿也不疼,心上没有任何沉重的东西。

此刻厉非抱着他,环绕着他的是身上那沐浴乳淡淡的香气。酒店的沐浴露是牛奶草莓味儿,很幼稚的香味,所以他也很难得地……可以和这么幼稚的厉非贴贴。

雨水仍旧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没有停。

但风也已经再也没有那么大,寒气被隔绝在外。昏暗的天光、与世隔绝的宁静,都很适合缓缓说一些悄悄话。

傅斯霆果然还是很贪心。

说故事之前,竟还暗暗希望多一些碰触。于是他又轻轻拽了拽厉非的衣带,把他拽得近了一些。抬眼有点梦游、又有点期待地望着他——

这些天厉非已经很清楚了,他这样是在索吻。

一个牛奶草莓味儿的亲吻扩散,傅斯霆那一刻只有一个念头。

他真的好喜欢他。

尽管这里是酒店,可是有爱人温暖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这种柔软和安宁,实在是太像一个“家”。

他很爱这种感觉。

所以他得好好的,不能再让爱人担心。他得努力维护这个家。

……

于是就像几天前的那个晚上,卧室的小水母琉璃灯下,十六岁的傅斯霆第一次跟厉非说他那些“没什么可说”的年少故事。

这一天,二十二岁的傅斯霆,也开始说他后面六年一些事。

他说说停停,断断续续。

厉非忍不住揉了揉他:“小霆,如果回想这些很累的话,不用一次说那么多。”

傅斯霆摇了摇头。

他想说的。之所以说的很慢,只是因为在斟酌。他怕他那些过于普通而没有什么波澜起伏的生活在厉非听来,会太过无聊和琐屑。也怕那些具体的泥泞和寸步难行过于沮丧,没人会爱听。

“我爱听。”厉非抱紧他,“关于傅斯霆的一切,我都特别愿意听。”

于是傅斯霆继续说。

越说越发现,其实很多具体的琐事听起来真的没有那么严重。就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那种如鲠在喉的疼痛和艰难。

就比如,他高二的那一场官司,最后落得身心俱疲。但旁观者只会觉得“哦,不是赢了吗,不是成功拿到钱了吗,胜利了呀不是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