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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第2/2页)

直到整张脸都擦得通红,才终于把早上青琅特意进宫、给他在脸上敷的那些粉给擦干净了。

苏成德趁着接帕子的功夫,偷偷看了一眼,夸道:“青琅的手艺也的确厉害,要不是早上奴才亲眼看到他给陛下上的妆,还真要被您那模样给吓一跳呢。”

“不然朕也不会专门把他带来了,”殷祝说,“做戏要做全套,等快到了,记得提醒朕,把青琅叫来再画一次。”

保不准这军中就有这些老狐狸的耳目,不,应该说是一定会有,殷祝打算一直保持着这种丝血状态钓鱼,就看这帮人什么时候按捺不住了。

“报——”

“陛下,信使来报!”

靠在车厢内的殷祝眼皮一颤,睁开眼坐直了身子:“念。”

“北屹皇帝病重昏迷,昏迷前,口头册封孔雀妃为王妃,封孔雀妃之子克穆为太子。屹人战线全面收缩,治从驻十万大军,放言死守峦安关,国主清醒之前,不会叫大夏军队推进半步!”

这一串消息砸下来,别说殷祝了,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殷祝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这边装出一副快要不行的样子,浩浩荡荡地御驾亲征,结果北屹皇帝眼看着就要真不行了?还全面收缩战线?

不对。

“既然这样,北屹国中现在的话事人是谁?”他立刻问道。

总不可能是那个牙都还没长起的太子吧,他可比尹英那小子还要小!

信使低头道:“回陛下,信中并未提及。”

殷祝摇摇头:“那定是格西了。”

他干爹之前给他的信中提到过,孔雀王妃是格西一手扶持上位的,入宫不过一个月就有了身孕,讨得北屹皇帝大喜。

也正是因为向北屹皇帝献上了美人,加上过人的智谋和狠毒的秉性,格西才能受到重用,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但殷祝甚至怀疑,那个太子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北屹皇帝的种。

搞不好格西才是他真正的爹呢。

“陛下,这不是大喜事吗?”苏成德见他脸色不好看,不由得疑惑问道,“屹人主动收缩战线,说明他们是怕了呀!”

“如果只是治从,那他确实可能担心大夏趁火打劫,”殷祝说,“但加上一个格西,就不一样了。”

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殷祝有些看不透。

他想了一会儿,想得脑袋发昏,加上马车颠簸,晕得想吐,赶紧叫人先停下来透口气。

算了不想了,这种事,就让他干爹去操心吧。

殷祝非常理直气壮地想道。

在投奔他干爹的路上,他就已经开始做起了甩手掌柜,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把青琅叫到车厢里来唱两段小曲儿,再捏着鼻子喝两口归亭熬的药,一路上生活倒也不算无聊。

但等快到前线,状况就完全不同了。

殷祝撩起帘子,目光沉沉地望向外面破败的城池。

他没有叫人刻意去清路,因此所看见的每一幕,都是真实的战争遗迹。

入目所及,一片苍凉的黄土,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乞丐,拖家带口的流民,还有被炮火打烂的房子和街道。

整条街上尘土飞扬,弥漫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腐臭气息。

土木砖石之间,隐约可见干涸的血迹和残肢白骨,殷祝甚至还远远看到,有无数秃鹫和乌鸦,正盘旋在一处小楼的屋顶。

再定睛一看,那原本插着酒家标旗的杆子上,竟穿着一个赤身裸体、脐带尚未剪断的婴儿躯体。

它眼睛的位置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而停在旁边的乌鸦,鸟喙中正咀嚼着什么,吃得羽毛油亮光滑。

殷祝猛地放下帘子,喉咙里涌上一阵反胃的酸水。

他深吸了两口气,强压了下去。

他闭上眼睛,哑着嗓子对外面说道:“叫人去把这附近的尸首都火葬了,免得夏天炎热,生了瘟疫。”

“是,陛下。”

“还有,给他们烧些纸钱吧。”

“……是。”

这一刻,殷祝突然前所未有地想要见到宗策。

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担忧和思念。

想要见到他,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想要告诉他,无论是胜是败,自己永远都会在他身后。

立刻,马上。

但前面的路不好走,殷祝只好耐下性子,告诉自己马上就要到了,不要着急。

青琅默默地提来箱子,在颠簸的车厢内,小心地为他上妆,又取来铜镜为他照看。殷祝瞥了一眼,活脱脱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痨鬼。

该不会把他干爹吓到吧?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殷祝忽然有点儿好奇,要是他干爹知道自己要死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应该就不会介意他御驾亲征的事儿了吧?

这么一想,殷祝还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因此也错过了青琅欲言又止的神情。

大军进到距离前线只有二里距离时,见实在拖不下去了,殷祝只好派出使者,去告知他干爹援军到来的消息。

这么长时间不见,他瘦了没?样子有没有变化?会不会因为峦安关失守的事情,吃不好睡不好,显得特别憔悴?

他会不会……怨朕用错了人?

殷祝的心中挤着无数个问题,他挺直脊背坐在车厢内,长吁了一口气,攥紧了放在双膝上的拳头。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紧张了。

直到耳畔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那道带着些微沙哑、熟悉得让他眼眶发热的声音,殷祝的一颗心,这才重重地落了地。

“——臣宗策,叩见陛下!”

殷祝的指甲扣进掌心,他恨不得现在就掀开帘子跳出去把人扶起来。

但是不行。

这种行为太不符合他现在的人设了,周围人多眼杂,容易走漏风声。

所以他低低地咳嗽了两声,故意用一种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宗爱卿,有劳你来接驾了,平身吧。”

回应他的,是一阵令殷祝心惊肉跳的沉默。

半晌,外面的宗策才低声道:“多谢陛下。旅途劳顿,陛下还是先到军中,入帐休息吧。”

殷祝震惊地察觉到,他干爹的嗓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颤意。

完蛋,他心想。

……这下玩大发了。

作者有话说:

宗策:天塌了。

殷祝: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