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4页)

“我有时候在想,要是我哥哥没有出事就好了。”

“要是他躲过了那场车祸,要是他更小心一点,要是他那天没有出门,要是他那天没有跟着爸爸去牧家的山庄,要是我陪着他……”

荣舒声音越来越低,秋冷却听得越来越清晰。

“要是——要是死的不是我哥哥就好了。”她抬头看向牧若延,眼睛里聚满了泪水,“阿延,我从来不敢跟人说这些,我怕别人觉得我恶毒,怕别人觉得我疯了,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为什么死的是我哥哥呢,他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最过分的事也不过就是吓唬我不要吃糖果,他那么温柔,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是他死了呢,凭什么不是别的什么人,凭什么要是他。”

“对啊,凭什么是他……”牧若延喃喃地说。

“如果哥哥没有出事,我爸也不会离开,要是一切重来,死在那场车祸里的不是我哥哥该多好。”荣舒没有注意到牧若延的表情,她出神的看着眼前的咖啡,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这么想,想象他躲过去了,想象他现在还在我身边,才能支撑着我不崩溃。”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荣舒舒了一口气,把杯子里最后的一点咖啡喝掉,“我已经走出来了,想要努力往前跑了,最好能跑的快一点。”

荣舒闭了闭眼,刚才涌上来的眼泪把她的眼睛变得湿漉漉的,所以她看上去依然有点悲伤:“我就是想跟你再说说话,阿延,我祝你以后越来越好,也希望我以后能越来越好,人总要活着,不是吗。”

两个牧若延起身,一个提起手边的袋子,里面还装着他给秋冷买的麻辣拌,但已经冷了,酱料糊成了一块块的;另一个垂着眼站起来,笑着和荣舒说了几句话,越过她去结账,往角落的位置喊了一声牧深。

他们一起推门,一起走出去,一起保持着笑容和荣舒说再见,一起走到咖啡馆外面,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小深,我想喝水。”牧若延对牧深说,“矿泉水。”

牧深四周看了一圈,看到长街尽头有一个便利店,朝他哥点了点头,转身就小跑着去买。

“小深。”牧若延叫住他,“面你又没吃完,以后要好好吃饭啊。”

“……知道了。”亏他还专门坐到角落里,还是被发现了。

不要去,牧深。

求求你了,留在你哥身边。

秋冷想上去阻止,却碰不到人,牧深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猛地回头,疾驰而来的车灯照亮了他睁大的双眼。

然后是刺耳的刹车声和撞击声。

左边的情景陷入一片黑暗。

右边却还在继续。

牧深奔到牧若延面前,整个人跪在了血泊里。

秋冷跟过去想要捂住他的眼睛却徒劳无补,牧深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喊刺得她心脏一阵一阵的疼。

就是从那天起,牧深再也没有笑过,也没有哭过。

包括在牧若延的葬礼上。

原来他不是在书里出场后没有真正的笑过,而是十五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开怀过。

他亲眼看着哥哥死在自己面前,亲手抱着他的身体感受着温度一点一点流失,明明前一刻还在操心他不好好吃饭,为什么转眼间就能说走就走。

牧深似乎变成了第二个牧若延。

他再也不抗拒本家的安排,再也不对父亲摆脸色,也不会在面对牧家老夫人的时候一言不发。

他变得更加优秀,高中去了安排好的贵族学校,和那些世家子弟往来,他不再冷冰冰的冻着脸,每周都回家参加各种酒会和筵席,本家操办什么他都主动去学。

流言四起,说牧家两兄弟为了争夺继承人的位置,互相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说他成功除掉了自己的哥哥上位,是个心狠手辣丝毫不顾念亲情的白眼狼。

这些话少不了传到牧深耳朵里,甚至被他亲自听到,说话的人心惊胆战的等着他发飙,他却连眼珠都懒得转过来,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和身边的人讲话,觥筹交错间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变。

他藏起了所有情绪,把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让他变的更加彻底的,是十七岁的时候。

那年他在工作场上遇到了荣舒。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秋冷觉得牧深的呼吸一瞬间停止了。

这么几年过去,他想要找荣舒其实很容易,但他从来没有主动去打听过,当年她和牧若延最后见了一面,她走后不到半个小时,牧若延就选择了自杀。

他说过好多次他会一直陪着牧深,但那一刻他什么都不要了,包括他这个弟弟。

荣舒也看到了牧深,惊讶的小跑着过来。

酒会的地上铺着地毯,她的高跟鞋崴了一下差点摔倒,伸手出去要扶的时候牧深却退后了一步,还好旁边是张高脚圆桌,她撑了一下才站稳。

“小深,好久不见。”

她看了看周围,微笑着问牧深:“你哥呢?阿延没来吗?”

牧深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她。

荣舒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笑容渐渐落寞了下去:“也是,太久不见了,快三年了吧,你……还记得我吗?你们还好吗?我今天是跟着学校的老师一起来的,做采访……”

“不好。”牧深开口打断荣舒的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哥早就死了,你不知道吗,就在你跟他见完面的那天晚上。”

荣舒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身体摇晃了一下。

牧深朝她走近了一步,高高的个子落下阴影,微垂着的眸子冷如利刃,轻轻问:“那天你们说了些什么,我很想知道。”

“我……”荣舒脑子一片混乱,她没有想到牧若延不在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怎么了,为什么……”

“车祸。”

荣舒愣住了。

也是车祸。

她当时说了什么呢?

她努力的回忆着,从陈旧的记忆里翻出了那次见面,断断续续的把那些话说给牧深听。

——如果哥哥没有出事,我爸也不会离开,要是一切重来,死在那场车祸里的不是我哥哥该多好。

——为什么死的是我哥哥呢,他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为什么是他死了呢,凭什么不是别的什么人,凭什么要是他。

牧深几乎是麻木地听着这些话。

再正常不过了,荣舒不过是说着每一个亲人离世后走投无路的人会说的话,就像他,他也曾经无数次的在心里想,为什么要是哥哥呢。

为什么继承本家的人是哥哥,他明明最讨厌那些尔虞我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