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朵云(第2/2页)
刚来的时候沉默寡言,戒备心非常重。
两个老人是后来才知道的真相。
陈予文受伤的第一年,陈谨川刚刚进幼稚园不久。
小孩子的恶意直白且明显,原来每天和他一起玩耍的同学开始疏远他,偶有不留神,和同学发生了不愉快,他们就会做瑟瑟发抖状,好可怕,你妈妈不会找人开车来撞我们吧!
甚至有家长给校长意见箱留言,说不愿意和他一间学校。陈家每年给学校捐钱捐教学楼,这桩投诉最后也不了了之。
那珉很快察觉到儿子的不对劲,想带他去国外读书,陈柏贤不同意,理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为什么要避开”。他一贯强势,大儿子已经受伤,二儿子不能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陈家因此开始大规模整顿网上的言论,八卦媒体愈发反弹,各种代称缩写更加在各种渠道流传开来。
那珉和陈柏贤的感情由此每况愈下,直到分开。
而他却在父亲的固执和八卦的猜测里,迅速从稚嫩的孩童长成不苟言笑的少年,直到爷爷奶奶将他接到德国。
陈谨川在德国家里的阳台上抽了一支烟,回到房间还是觉得心绪难宁。
这种感觉像坐过山车,一点点往上爬,严丝合缝地卡住每个节点,然后等攀上最高峰,向着未知的以后俯冲过去。
睡不着,干脆打开办公用的ipad,意外看到关情发来的邮件。
言辞依旧恳切,赠予的股权已经提高至两个点,并说,“我还有你那时候受伤的照片,匿名发给你弟弟的青梅如何,保证促成你的横刀夺爱,心甘情愿那种。”
痛得最严重的时候,他都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肋骨断裂和脚踝骨折让最寻常的吃饭喝水呼吸都成为一种折磨,何况每天还有源源不断的公司的事情找过来。
他那时候正出差法国,计划先将欧洲的分公司的业务都巡视一遍,再回德国和爷爷奶奶弟弟以及他的朋友们见面。
阿舟发消息说他们分开行动,女孩子们去了意大利。
法国和意大利隔得并不远,他那时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看过她,心里动了去看一眼的念头。
这个念头的代价重大,保镖跟在身后都没反应过来。
腿部的剧烈疼痛没让他动容,怀里少女紧闭的双眼倒叫他心跳几乎停止,那时候所有的念头都是,“她那么怕疼。”
关情那时候正陪着母亲卢珍珍在欧洲度假散心,在ins上po了几张色彩斑斓的小岛照片,带定位。
意大利,普罗奇达岛。
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有个合适的理由根本瞒不过去。他出门有保镖跟着,再大的危险也轮不到他上。何况事情都能调查,他主动找好借口比被发现后再解释来得合适。
他在病床上打了个电话过去。
出差未归的借口于是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在法国遇到了同学,双方互有好感,决定把臂同游一段时间。
陈谨川一向持重沉稳,没有人会怀疑他在撒谎。而且他和关情确实有同学情谊,家里又都认识。
关情等他的保镖出去的时候出声调侃他:“老同学,你不打这个电话我还真不知道你属情圣的。你说你图什么?”
图什么呢?
甄华在德国也没有放下她听戏的爱好,家里的越剧京剧昆曲黄梅戏……一大摞碟片都从国内带过来。
他曾跟着听过很多次,笙板月琴的清音掠过,女腔婉转哀切:“……多承你伴我月夕共花朝……实指望,与你并肩共欢笑,谁知道……”
他不耐咿咿呀呀的悠长唱腔,但那一段,曲中人的心碎溢出戏外。
谁知道,谁知道。
感情的发生从来不由人,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甄华以为孙子是个戏友潜力股,嘱托他先去看《红楼梦》,再来听整部戏。
他那时候只是淡淡笑一笑,轻声说,公司事情挺多的,奶奶你饶了我吧。
谁没有过这样的时刻呢,你的内心已经啮咬翻腾了无数遍,可是在别人看来只是比平时沉默了一点儿。
这种单枪匹马地战争,注定折戟沉沙然后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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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云想直到回到公寓,也没有收到回电,倒是宠物店积极来电:“花花妈妈,你家花花的毛修好了,也洗干净了哦。”
附赠一段花花被工作人员抱着出来的视频。
她应好:“我现在马上过来接它可以吗?”
年前宠物店的生意特别好,问了三家相熟的店才给花花加塞上一个号。
刚刚已经让司机下了班,她准备自己开车去接它。
夜间车少,十五分钟的车程,将大棉花糖宝宝接上放在车后座。
一人一狗,快乐地往公寓方向走。
前方的红灯亮起,她踩了刹车慢慢停下来,正待回头看看后车座笼子里的花花,一股巨大的力气从后面冲了过来。
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磕在了方向盘上。
……直到车窗上被人敲了敲。
她才反应过来,被追尾了,顺势往后座看了一眼,花花的笼子也往前冲了一段距离,将掉不掉的在座位边缘摇晃,花花显然也受了惊吓,整个狗身都缩在笼子的最里端。
她解开安全带,伸手将狗笼往里面推了推才下车。
是一台黑色SUV,车主是个年轻人。
责任分明,对方全责。
红灯变绿,后排跟着的车堵了一长排。两人简单沟通了一下,将车开到路边给各自的保险公司打电话。
陈谨川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许云想手忙脚乱,花花在她的怀里呜咽。
“衣衣。”
她熟悉的声线钻进耳朵。
“二哥……”
蓦的鼻酸。
也不是疼,也不是委屈,而是超越言语之外的,熟悉的踏实感。